“凭何?”
便见得。
张玄机座下蒲团陡然间燃起,随风一荡,火势回环,漫出无数焰尖,好似草木生长般舒展,只一眨眼化作一株十余丈高,由太阳真火幻化的大树。
这大树,每一根枝杈,每一片树叶,都蕴含不亚于方才毁去药师殿那招吐火术的威势,无穷焰力散发,火光耀眼夺目,仿佛点燃白马寺山门,作一根照亮夜幕的巨烛。
而焰火升腾直上,树冠宛如一方火海宝座,将张玄机拱卫其间。
她已化入太阳真火之中,一缕缕火蛇在五官七窍中吞吐,声音被热浪灼烧,扭曲如天神开口:
“凭此,映日神木显化神禁!”
焚天峰有至宝映日神木。
而张玄机这道法术,就是大罗派前辈在参悟映日神木时取得玄妙,由真气施展,以天地之力推动,显化出一株映日神木来。
“禁法!”
玉蝉子震惊之下,失口叫道。
禁法,又称劫法。
是完成元婴修行之后,从天罡地煞化合,内相开辟的小天地中,参悟到操纵大天地之力的窍门,才可施展的无上秘法。
因为此类法术擅用天地之力,为天地不许,一旦催使,便会引来……天劫!
禁法威势固然可怖,但张玄机此时显然并不是打算以禁法对付八位首座。
而是……以天劫!
雷劫天降,可不会去管是由谁招引而来。
天劫甚至还未成型,只是庞大威压从天穹落下,诸多白马寺山门阵法便被牵引,只挣扎几个起落,就崩散成漫天流光四散。
整个白马寺,都在天劫笼罩范围!
“不可能,你分明只是金丹境界,如何能施展禁法?”
玉蝉子惊疑叫道。
剑气二宗,也绝不可能允许天师蕴育元婴!
“啰嗦。”
张玄机伸手一推,又是一招吐火术。
方休到无厌观之初,曾得张岭赠予十二道粗浅法咒,其中有一道名唤掌上火,能在掌心催出一道火焰,用来生火十足方便。而这道吐火术,便如掌上火在法咒中的地位,是最粗浅的法术之一。
只不过法术毕竟是法术,比直接催使真气,总要来得更有威力。
寻常人修行吐火术,是因为粗浅易懂。
而张玄机施展此法,纯粹是财大气粗,凭借自己的雄厚真气欺人。
她此时端坐映日神木之中,无穷太阳真火源源不断淌入肉身,焚天真气澎湃不休,攀上一个又一个高峰,便是十个金丹都未必有如此气势,真如一位元婴也似。
这一招吐火术,自然也就远甚方才毁去药师殿时的那招。
轰!
焰火如骇浪打岸,拍向被重重叠叠叶瓣包裹的玉蝉子。
“你敢!”
玉蝉子盛怒出声,将七十七重莲华尊胜光催得愈发明亮,顶着被炽热烈焰吞没大半光芒,裹着他身躯飞起,想要避开火势。
却见金光一盛。
一道金色身影陡然间涨大,出其不意,将重重叠叠叶瓣的白莲拖住,玉蝉子立时便被火势吞没。
“朱庆!”
焰火冲荡四散。
再看原地,玉蝉子拼尽白莲余光,终是抵住烈焰,却也已经气息萎靡,神色难看。
“无量荒佛。”
不远处,游方僧朱庆合十行礼道:“国师方才有所误会,朱庆口中的为佛门献力,是……张先生答应,只要我护卫方观主有功,渊王便会资助朱庆,在北地建造三十座寺庙浮屠。”
“又是张锦!”
玉蝉子咬牙切齿,趁着张玄机没有出第二招的打算,赶忙催动念力飞起,又怒道:“朱庆,你敢如此行事,白马寺与金国庙都不会容你!无有佛国指引,你终身休想开辟心境佛土!”
“国师长在燕京,岂知北地生灵苦无佛法指点,生受红尘折磨之苦?若不能传法,圣僧何用?与我看来,佛国无主便是废土,倒不如一间小小寺庙来的有用。”
朱庆丝毫不惧,又朝白马寺首座们行礼道:“朱庆身受琉璃法会恩泽,若几位首座厌恶,可剥去我一身念力,作杂役头陀,在白马寺敲钟洗罪。”
叫人奇怪的是。
方才还因张玄机行径而不悦的几位首座,在她催动映日神木显化神禁,给白马寺山门招来天劫后,反而收敛情绪,无有言语。
就连最为暴怒的那位首座都一声不吭,只不过因为怒目相修行,依旧作忿然神色。
“朱庆。”
元镜老尼开口,点着头道:“白马寺倾力支撑佛国,是为佛门大义,你愿意舍身传法,亦是不遑多让。去吧,白马寺不留你了。”
“多谢元镜首座,若渊王信守诺言,朱庆愿在北地传承白马佛学。”
朱庆应一声,脚下却不动弹,接着道:“只是方观主还未平安回京,朱庆走不得。”
“善。”
元镜老尼颇有几分赞赏。
“好,好,你们清高!”
玉蝉子恼怒非常,叫道:“我只待看着,若净琉璃世界出现差池,业火佛主会如何治罪白马寺!”
“还在啰嗦。”
张玄机不耐,又是一道吐火术。
玉蝉子惊恐失色,他已无余力催动七十七重莲华尊胜光,如何还能挡住这焚天烈火?
啪!
是玉蝉子扯下挂在颈上的珠串,将一颗佛珠炸开。
立时有念力涌现,挡在火势之前。
可张玄机有映日神木显化神禁作依托,真气雄厚到难以想象,这一颗佛珠也根本就挡不住火势。
啪!
啪!
啪!
……
玉蝉子一气将几十颗佛珠尽数炸开,终于将烈焰尽数挡下。
而他也被席卷回荡的念力冲击,往后摔去。
一声声急促的龙吟响起。
玉蝉子背后,是六龙宝乘趁着白马寺山门阵法被天劫威压所毁,终于寻到路途,飞舞而来。
“此间事,我不管了!”
玉蝉子盛怒难当,落到六龙宝乘上,强忍伤势叫道:“你们白马寺自己料理,只要将方休……”
话音未落。
六龙宝乘上忽而亮起一道火光。
大日真火所化的长枪,从玉蝉子当胸穿出,将他余下话语堵在喉中。
六条雪白长龙嘶吼不停,疯狂舞动。
此时才看清,六龙身上,皆有或多或少的灼烧痕迹。
“南百色!”
玉蝉子惊惧难当。
他的佛珠已是最后的护身手段,他也并未掌握悟山首座的分身神通,没有假身可以替死。
南百色直接抽刀将玉蝉子枭首,一脚把残躯踢下半空去,便扯过缰绳,大日真火化作长鞭一抽,强压着六龙宝乘落在映日神木一旁。
“南百色,你既答应我不可作恶,怎可犯下如此滔天大错。”
元明首座叹气道。
“职责所在,效死而已。”
南百色直面白马寺八位首座,怡然不惧。
张玄机却没理会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
她这会儿也终于意识到不对。
天劫就要落下,几位首座为何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