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涟漪并非简单的遮掩住飞剑的踪迹,而是暗含闪转挪移之法,飞剑被此处水光掩盖,又从彼处波光中浮现。
波光粼粼,忽此忽彼。
咋一眼看去,这一百四十九剑的数量便翻了倍的增长,好似无数潜藏水下的碎光。
“这便是……水月剑阵?”
陆逢望着山谷若有所思,默默点头。
而谷中。
不等阵法覆盖而来,十二灯仙舟仿佛一个愣头青,直直撞入其中。
仿佛在水中投入石块。
月色晃荡,波光泛滥。
于是那一百四十九剑尽皆开始晃动,涟漪下的碎光晃人延伸,又忽而聚集,好似一团碎光鱼群,在水中一折,便直直冲向诡异木舟。
方休已将离婵姐妹收回六狱鼎,见状将手往十二灯仙舟上一按。
金丹一跳,天罡地煞催动。
罡煞真气立时涌入十二灯仙舟上。
十二道烛光立时一盛,照耀得范围愈发广大,只是光芒依旧昏黄,迷蒙蒙看不真切。
可就是这昏黄迷蒙的烛光,竟将水月剑阵中的粼粼波光尽数驱逐。
于是那一百四十九剑也被抵住,只撞得烛光一阵摇摆,十二灯仙舟也摇摇晃晃,掀起哗啦啦的水声。
“好法宝,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手艺。”
水月剑阵外,山览老道士摸摸下巴,朝两位师兄弟道:“你们瞧瞧,咱们的手艺不行了,三件法宝拼不过别人一件!别藏着掖着了,该亮真本事了!”
不远处陆逢闻言,赶紧道:“山览老前辈,这水月阵法若是展开,只怕涉及太广,连燕京都要听到动静。既是为张玄机而来,不如便将阵中之人困住,待张玄机出关……”
“谁还管张玄机!”
山览老道士一挥手,叫道:“今日已经没有张玄机的事,是我们与这家伙的恩怨!”
他话未说完,便将手中拂尘连连挥动。
于是水月阵法中的波光愈发泛滥。
无数飞剑如鱼龙窜动,一时藏于水光之下,一时又忽而朝着十二灯仙舟撞去。
若是一百四十九剑一气斩下,方休只用灌注罡煞真气于舟中,将十二道烛光催起,无非是硬碰一招,十二灯仙舟完全可以招架。
可这一百四十九剑此时隐于剑阵之中,忽左忽右,忽东忽西,时而单剑袭来,时而三两成群,时而又几十柄陡然一击,连绵不绝,似乎有些规律,可对阵法围困之人来说,又是完全没有规律。
偏这斩草剑,每一柄的质地都十分不俗,足够摇动烛光。
如此一来,十二灯仙舟再是玄妙,于镌刻舟身内部阵法中流动的真气也左支右绌,疲于应付,损耗极大。
似这般攻势,从来专克烟雾光霞类的护身法宝。
便见那昏黄光芒以可见的速度缩小,很快便只能笼罩舟身,再无法驱赶波光。
于是水光下的鱼龙游动得愈发迅疾。
哗啦啦。
十二灯仙舟剧烈摇晃,似乎随时就要倾覆于水光之中。
方休将神识沉入十二灯仙舟之内,却并不打算加催真气抵挡,而是缓缓感受从法宝上传来的力道,体会这件法宝的玄妙。
一会儿。
眼看那十二道烛光已经摇摆得要熄灭。
他才终于睁开眼,伸手一指。
指前半点动静都无,只隐约一缕热浪,正是无影无形的焰影神光。
哗啦啦。
焰影神光一往无前,将阻拦身前的斩草剑尽数扫开,随后破开水光,落在山谷之中,眼看要炸出一个深坑,随方休意念一动,便自消散。
涟漪一晃,斩草剑重归剑路,水月剑阵又复如初。
“什么动静?”
山览老道士咦一声,怪道:“师兄,怎么水月好像晃了晃?”
这剑阵看似是由一百四十九柄斩草剑组成,但其实阵法玄妙全在涟漪波光之中,水月才是阵法运转的核心。
“怪哉怪哉!”
山听老道士皱眉道:“他分明有可以扫开斩草剑的手段,却不借机脱困,仍留在阵中不出,是何道理?”
“难道说,他还真拿咱们的飞剑与阵法,来试自己的手段?”
山览老道士古怪道。
正此时。
那水光中隐现一道格外庞大的阴影,追逐游动的鱼群而去,猛然一抖,便从涟漪中现身出来。
竟是一条血肉腐朽的骨龙!
这骨龙的七窍之中似乎有鬼火吞吐,见不着焰色,却分明看见热浪升腾,将空气烧成一张张狰狞鬼脸的形状。
每一道法术,经不同真气施展,都有不同呈现。
而方休此时,是以罡煞沾染黄泉真气,来施展吞月龙蟒术。
哗!
龙蟒一抖,直接将水光掀成波涛,一百四十九剑失却路数,各自碰撞呼啦啦响作一片。
一片大乱之中,一道惨白色剑光疾斩而出,于动荡不稳的水月剑阵中来回折返七次,如摧枯拉朽一般,将几乎所有斩草剑尽数击中。
当当当
密密麻麻的撞击声响,竟是斩草剑根本招架不住剑光之力,被直接扫出阵法去,撞在山壁之上。
经罡煞真气催动的吞月龙蟒术与阿鼻元阴剑光,威势远甚从前!
只一眨眼工夫。
水月剑阵中便只余水光与月色,与寥寥几柄残存的飞剑,而剑阵不再。
“好犀利的剑光!”
山览老道士大呼小叫。
而山听与山闻根本来不及惊叹,匆匆运转真气,将斩草剑又召回剑阵之中,涟漪重新泛起。
只是等那水光重新波动,月色恢复如初之后。
三个老道士眼睛一睁:“人呢?”
剑阵之中,根本不见那诡异木舟的踪迹。
“承让。”
边上忽而伸来一只手,举着酒杯。
扭头看去,赫然正是方才诡异木舟上的身影,正举杯相敬。
“这是什么遁法,还是飞遁法宝,竟无影无踪?”
山览老道士大惊失色。
若眼下并非切磋,而是真个斗法,他师兄弟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被这来历莫名的身影欺进身边,一招剑光就要身死道消!
“丢脸啊!”
山览老道士掩面大叫一声,手中拂尘一挥,便有一道涟漪将自己三人的身影吞没。
那剑阵中的水月亦是散去,一百四十九柄斩草剑首尾相连,鱼贯飞来,钻入三人身影消失的涟漪之中。
只片刻工夫,水光涟漪便散去。
竟是连话也没多留一句,说走便走了。
“好,好,好!”
张锦拍案而起,兴奋难当。
“方小弟……”
陆逢一叹,收回望向那道身影的目光,朝元景玉胎道:“你果然好福缘。”
“许前辈,我敬你一杯!”
张锦催起浩然气扬声叫道,正要倒酒,却见许仙前辈并不应话,只默默抬头望天。
却见天上。
燎云天罡与青云天罡盘绕之处,不知何时多出一道奇异的云缕,犹如活物一般格外灵敏,于两道天罡旋转的漩涡中来回游荡。
“咦,许前辈人呢?”
……
焚天峰顶。
方休从太阴过云梭中迈出,已然撤去许仙相。
那山谷酒宴,就给元景玉胎打发,他现在有另一件事要办。
未等候多久。
天师宫殿中忽而窜起一股雄厚的气息,又眨眼间消失不见。
随即宫门打开。
张玄机身着天师服,双目精光闪烁,从中迈出。
“人来了吗?”
“来了。”
方休一笑:“又都走了。”
“走了?”
张玄机不明就里,她为隐世道门来人闭关三月,已将周身真气温养至极点,此时若动手,至少能匹敌三四位寻常金丹,可没工夫跟方休说闲话。
“走了。”
方休走近一步,微微抬头,示意她往天上看去。
张玄机疑惑地将目光抬起,立时便见着天上的异状。
“燎云天罡与青云天罡?”
她又发现那道奇异的云缕,不由眉头微皱:“这是……”
方休哈哈一笑,携着张玄机乘风而起。
“这是……逐云天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