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禀摄政王,凤栖宫的主子殁了。”
萧御辞听到这一消息时,正在批阅奏折。
朱笔微顿,在奏折上洇染成一朵花。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姿容绝色的女子。
他好像从未见她笑过。
他知道她恨自己。
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也不会毁了她这一生。
可是,这也不是她秽乱后宫的理由。
她产下孽子是不争的事实,没有人可以保她。
念及此,他收敛情绪,继续批阅起了奏折:“皇家秘闻不得外传,按太后仪制下葬吧。”
“那……”负责通禀的宫人吞吞吐吐地问,“那个孩子……”
“溺毙。”
“可是……尹太后于心不忍,将孩子抱走了。”
萧御辞心底闪过一阵异样:“此话当真?”
“尹太后说稚子无辜,已经去求了太皇太后,决定将孩子送出宫去,寻一户人家养着。”
萧御辞抿紧嘴唇,良久才点了点头:“既然太皇太后同意了,就照办吧。”
宫人退下去后,萧御辞低头沉思片刻,又唤了睚眦进来:“你去……看看那孩子被送去哪了。”
睚眦领命而去,回来时神色明显有几分慌张。
“怎么说?”萧御辞正单手执着一本书倚在榻上看。
睚眦答:“那孩子……送给宋家二公子养着了。”
“宋家二公子?”萧御辞对此人有几分陌生,心里的异样更深,“宋太后生的孩子,还特地送给了宋家人抚养?这将来岂不是麻烦不断?宋家二公子可知道?”
“似乎是……知道的。”睚眦回忆道,“他看到孩子的神情十分激动,牢牢抱在怀里,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不像是对陌生孩子的态度。”
“尹太后究竟在搞什么?!”萧御辞哐的扔了手中的书,脸色阴沉道,“走,本王去会会她。”
尹毓秀此刻正坐在毓秀宫里垂泪,听闻萧御辞求见,赶忙擦干泪痕整理好妆容后迎了出去。
“摄政王极少踏入后宫,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萧御辞探究地看着她,直截了当地问:“尹太后与宋太后素来不和,为何要帮她保全下孽子?”
尹毓秀毫不慌乱,按事先想好的说词开口道:“上苍有好生之德,不论宋太后做错了什么,孩子是无辜的,哀家生养过孩子,自然更加不舍。”
“尹太后宅心仁厚是没错,但明知这孩子的生母是谁,还特地送去宋家?”
尹毓秀理直气壮道:“宋家如今早已败落,仅剩宋二公子一人苟活于世,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太皇太后知道你把孩子送去宋家了吗?”萧御辞又问。
尹毓秀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哀家幼时承蒙宋家关照,在宋府长大,对宋家多少有几分感情……虽然哀家与宋太后不对付,但毕竟死者为大……”
“本王只是问太皇太后知不知道,尹太后何必解释这么多?”萧御辞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尹毓秀愣了愣,又声泪俱下地开口道:“哀家好不容易才说服太皇太后留下这个孩子……万一叫她知道哀家将这孩子送回宋家人手上,难免要惹她老人家不悦。”
“这么说,太皇太后并不知情?”萧御辞扯起嘴角,“尹太后,本王不知道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但本王不想看到这孩子跟宋家扯上任何关系,否则,本王会将此事原原本本禀明给太皇太后!”
萧御辞说罢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尹毓秀望着他的背影,眼底渗出一抹阴狠。
“娘娘,怎么办?”云夕凑上来问,“摄政王会不会发现端倪?”
尹毓秀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走到桌案前开始提笔写信:“为今之计,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主子,属下一直盯着宋府,发现那二公子行踪很是诡异。”
萧御辞正襟危坐,沉声问:“怎么说?”
“属下发现,宋二公子极少出府,但府上却时时有些服饰异样之人出入,”睚眦将自己手中的信纸递给萧御辞,继续说道,“这群人的服饰和兵器上都刻有东瀛妖狐的图腾。”
“神戈教?!”
萧御辞猛的站起身,神色十分严肃:“难道……宋家与神戈教还有往来?”
“可是自打宋相和宋大公子死后,宋家二小姐和宋夫人也相继过世了……”睚眦有些唏嘘,“如今,宋太后也没了,宋家即便与神戈教有关,应该也只能算在宋二公子一人头上。”
“去好好盯着这个宋二公子,还有尹太后。”萧御辞道,“本王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御辞的直觉虽然没错,但宋寅其人十分谨慎,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专心在家带孩子。
睚眦一连盯了数日无果,只好又回去复命:“宋二公子从不出府,根本查不出蛛丝马迹。要不,属下直接带人去将宋府查封了?”
“别打草惊蛇。”萧御辞拧眉道,“过几日就是中秋了,宫中设宴时,给这个宋二公子也下张帖子吧。”
“他不来怎么办?”
“本王亲自下帖,由不得他拒绝。”
中秋宴席这日,宋寅果真早早到了。
到场的都是各级官员,自然瞧不上他这样的罪臣之子。
他倒也不在意,随便在角落寻了个座位,就那么安安静静坐着发呆。
直到有人来传他去见摄政王,他才拍拍衣摆站起身,眸底敛下一抹不易察觉的锋芒。
萧御辞在御书房刚批完一摞奏折,抬头正巧看见宋寅推门进来。
殿外夕阳透过门缝照进来,有些许晃眼。
就那么片刻功夫,萧御辞就觉得自己脖颈间传来一丝剧痛。
他想要张嘴叫睚眦进来,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力,都开不了口。
宋寅不慌不忙地把门关好,冲他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
“草民宋寅参见摄政王。”
“摄政王既然不开口叫草民起身,草民就自己站起来了。”
“草民知道摄政王想问什么。”宋寅态度十分恭敬,眉眼含笑,娓娓道来,“该从哪里说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