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饶是宋音书反应已经足够迅猛,几乎第一时间就踹开了琵琶女,匕首还是堪堪刺破了萧御辞后背!
鲜血虽只晕开巴掌大一片,但却衬得整件浅灰色外袍格外触目惊心。
狻猊这时也反应过来,立刻腾空而起,将琵琶女压倒在地。
琵琶女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笑意:“匕首上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即便只划开一条口子,也足以要了大梁摄政王的狗命!”
话音刚落,她便吞下了藏在舌下的毒药,当场口吐鲜血,一命呜呼了。
宋音书不太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只顾去查看萧御辞背后的伤口,见血迹果然变得乌黑一片,不免慌了神:“狻猊,快回别院!”
狻猊不敢耽搁,驾起马车就疯狂地往回赶。
不过片刻功夫,萧御辞已经有些精神涣散了,他嘴唇逐渐变得深紫,将俊美绝伦的一张脸染得分外妖异,像是来自地狱的阴暗鬼神一般。
“萧御辞……你千万别睡!”宋音书不停地帮他挤着伤口毒血,还不忘与他说话,好叫他不要那么快丧失意识。
萧御辞扯起嘴角,想要打趣她几句,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只好眼神迷离地盯着她看。
她为了自己焦头烂额的模样,可真是美得不像话。
宋音书忙乱中也瞥了他一眼,两人眼神撞上的瞬间,都有一些意味不明的情潮在彼此眼底汹涌澎湃。
只是萧御辞到底还是支撑不住,慢慢阖上了眼。
一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之人,竟也有这般虚弱的一天,宋音书心底五味杂陈。
她不敢相信自己从前竟也是对这人起过杀心的,而今见他当真在眼前濒死,却又生出一种莫名不舍的情绪来了。
马车一路呼啸着进了别院。
狻猊和睚眦将萧御辞抬进寝室,安置在床榻上。
宋音书一路跟随,此刻正呆呆站在床前看着不省人事的男人。
“宋太后,要不,您先回去?”狻猊道,“太医很快就要到了,您在这……也不合适……若是有什么消息,属下会叫李公公给您传话的。”
宋音书点点头,最后又看了萧御辞一眼,才转身朝屏风后的暗门走去。
一回到梨落院,她就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
惜夏吓了一跳,赶忙扶她起身:“娘娘,出什么事了?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宋音书摇头:“哀家没事……”
有事的,是萧御辞。
“你去把路太医叫来。”
惜夏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领命出去了。
路修远来得很快,一见宋音书尚未来得及更换的书童装束便皱眉问:“怎么穿成这样?”
宋音书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没有回答。
“这么晚叫我来……可是出什么事了?”路修远观察着她的面色,小声问。
“大师兄,你可擅长解毒?”
路修远定定地看着她,问:“谁中毒了?”
宋音书沉默片刻后,伸出沾满乌黑血迹的手道:“如果是我中毒……大师兄会竭尽全力为我解毒吗?”
路修远闻言瞪大双眼,连忙拦住她想要靠近嘴唇的手,难以置信地问:“你疯了?竟然想要故意染上跟他一样的毒?”
“谁?”宋音书厉声质问,“跟谁一样的毒?”
路修远这才发现自己失言,眼神闪躲着后退了半步。
宋音书视线牢牢锁住他,又问:“大师兄……你究竟在为谁做事?为何……要谋害摄政王?”
路修远额角疯狂跳动起来:“你在说什么?”
“听音阁那名琵琶女,使的分明是凌云山的功夫……身上还有跟大师兄一样的忍冬香气,”宋音书道,“大师兄,你老实回答我,你究竟,为什么进的宫?”
“不是你叫我进宫的吗?”路修远面色已经恢复如常,语气也十分平静,显然不打算跟宋音书说实话。
“我只是修书去凌云山,想要一名信得过的太医。”宋音书道,“大师兄是凌云派首席大弟子,肩负着整个凌云派的兴亡,若非你主动请缨,师父怎么可能安排你来?”
“阿音,大师兄只是因为担心你,才主动请缨进的宫。”路修远道,“是不是你最近心情不好,所以爱胡思乱想?”
“我有没有胡思乱想,大师兄心知肚明。”宋音书冷道,“我都发现的事,萧御辞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
路修远沉默不言,睫毛的暗影遮住瞳仁,看不出心中所想。
“大师兄,”宋音书认真端详他的神色,温声道,“趁他还没发现你的异样,你现在就走吧。”
“阿音……”
“在我心里,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进宫来的,你都是从小到大一直宠我助我的大师兄……我不想见你死。”
“阿音,”路修远眼底情绪翻涌,终于决定对她坦诚,“萧御辞命数已尽,大师兄可以带你离开。”
“你在为谁做事?”
路修远摇了摇头:“知道那么多,对你没好处。”
“如果你是为了晋国在做事,”宋音书想起琵琶女死前的最后一句话,眼底满是挣扎,“那……我只有这一次,会念旧情……快走吧,再不走,我怕我会后悔。”
路修远瞳孔猛地一震,再望向她时,见她已经闭上眼睛背过身去。
“阿音,”他小声道,“后会有期。”
脚步声渐行渐远。
宋音书睁开眼时,才发现掌心已经被掐出了血。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在大是大非面前这般感情用事,但……她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路修远死在自己眼前。
萧御辞……应该不会死吧?
若是萧御辞真的死了……大梁将会风雨飘摇……那她放走路修远,就成了千古罪人……
她痛苦地抱紧双臂,第一次为自己的选择感到迷茫而后怕。
路修远连夜离开别院时,果真发现自己的住处被人围了个彻底。
“真没想到,萧御辞都快死了,还能这么快怀疑到主公身上。”他身侧的亲卫道,“还好有宋太后通风报信。”
“阿音……她实在太心善了。”路修远站在高楼上看着自己被重兵包围的住处,夜风猎猎,将他的衣摆吹得高高扬起,“心善之人最是无用,只配沦为旁人的棋子。”
“那咱们如今怎么办?先回晋国吗?”
“回晋国做什么?自然要借此机会,把大梁的水搅得更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