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渊离开后不久,路修远也来了。
他因为知道宋音书如今伤口能够自动愈合,考虑的也比旁人多些。
“阿音,你昨晚……可受伤了?”
宋音书摇摇头:“师兄不是看到了?我好得很。”
“我不是问你现在。”路修远看向她的眼神里含了些许疼惜,“我是问昨晚。”
宋音书愣了愣,无声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里白嫩如初,仿佛昨晚血肉模糊的画面只是一场梦。
可她确实清清楚楚记得那种钻心刻骨的痛,虽然只短暂持续了一瞬间。
“手受伤了是吗?”路修远看着她,柔声问,“很痛对吗?”
宋音书鼻尖微酸,但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很痛。”
“往后……即便你受伤了会很快痊愈,也尽量不要让自己受伤……”路修远目光温暖绵长,“伤口恢复如初又如何?该经历的疼痛,你也并没有少受半分。”
宋音书不知该如何答复他,只知道他此刻的语气,与幼时她刚去凌云山,因为想家而偷偷躲起来哭泣时,师父对她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
她曾经也纠结过当初故意放走他应不应该。
但这一刻,她明白自己没有后悔。
无论路修远与萧御辞有着怎样的血海深仇,在她这里,始终是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
“我知道了……师兄莫担心。”她听见自己小声应道。
路修远点点头,然后给了她一个瓷瓶:“受伤肯定会流血,即便你身子恢复如初了,还是要补血的,这药对你的胎儿没有害处。”
“多谢大师兄。”
路修远站起身,揉了揉她的发顶:“事到如今,你还肯叫我一声大师兄,我已经很知足了……收拾收拾吧,车队很快又要出发了。”
宋音书点点头,也站起身目送他离开寝室。
虽然此次有惊无险,但神戈教神出鬼没,睚眦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次日便将宋太后遇袭的事情飞鸽传书给了萧御辞。
萧御辞看着信件中写的内容,不禁陷入了沉思。
睚眦毕竟是男人,不能贴身保护宋音书,若再碰上这种敌人兵分两路的情况,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如牛一个人身上显然不妥。
他想了想,还是对狻猊说:“你把朱雀叫回来,让她去宋太后身边守着。”
狻猊暗自嘀咕道:“朱雀才刚去顶了玄武的班呢,这么快就解放了?那谁去顶朱雀的班?”
“还能谁去?”萧御辞眼神微凉,轻飘飘地落在狻猊身上,“你,明日就启程,去跟朱雀换班。”
“什么?!”狻猊崩溃大叫,“主子,您行行好吧!能不能让睚眦去啊?”
“你功夫比得过睚眦?遇事能有睚眦冷静?平时能有睚眦耐得住寂寞?对人对事能有睚眦会察言观色?”
狻猊:“……”
不是,当个差而已,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朱雀倒是赴任得很快,一收到狻猊的飞鸽传书就马不停蹄地赶去跟睚眦汇合了。
彼时和亲队伍也才刚刚在益州驿站安顿下来。
睚眦见到她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喜色:“朱雀,好久不见。我这就带你去见宋太后。”
朱雀没有说话,跟着睚眦一路往宋音书下榻的寝室而去。
宋音书其实并不想接纳一个新人来自己身边,尤其这个人还是萧御辞座下最得力的干将之一。
但见到英姿飒爽的朱雀时,她还是打心眼儿里萌生出了喜爱敬佩之心:“时常听闻摄政王座下有四大护卫功夫很是精湛,没想到朱雀大人身为女子,竟然能独当一面。”
朱雀性情清冷,不爱说话,见了宋音书也只是简单抱拳行了个礼,没有过多寒喧。
宋音书倒也不介意她的生硬,仍旧冲她笑道:“哀家这没什么大的规矩,朱雀大人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跟睚眦提。”
“宋太后,”朱雀面无表情道,“您直接称呼属下为朱雀即可。”
宋音书笑着点头:“好。”
有了朱雀的加入,宋音书这一路走得越发顺利。
经过上一回的惨败,神戈教大为受挫,很久都没再出现过。
车队就这么又走了半个多月后,被暴雨拦在余万村。
余万村的里正很热心,爽快地安排了一个巨大的庄园来安顿宋音书等人。
时值隆冬,百姓们早都准备好了过冬的吃食,不用外出劳作的日子,整日都是东家长李家短地闲话个没完。
一下来了这么一群非富即贵的大人物,村里从上到下都十分好奇,尤其是一些小屁孩,也不怕天上下着瓢泼大雨,穿着蓑衣就一个劲儿地在庄园附近窜来窜去,一个个都灰不溜秋的,活像田里的大老鼠。
宋音书在屋里待得百无聊赖时,偶尔也会撑着伞出来看看热闹,远远朝孩子们挥挥手。
她本就生得极为貌美,雨雾中更显得朦胧神秘,很快,便成了孩子们口中的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不光人长得美,还时常分发零嘴吃食,十分讨孩子们的欢心。
困在余万村的第三日,便有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找上门,求仙女姐姐帮忙救救她的哥哥。
宋音书见那小姑娘头上发髻乱糟糟的,矮小瘦弱,一双大大的眼睛嵌在皮包骨的脸上,显得尤为可怜。
“喊她进来说话吧。”宋音书叹了口气,缓步走回了寝室。
小姑娘在惜夏的帮助下,在廊下解开蓑衣,赤着脚走进去,一见宋音书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宋音书赶忙示意如牛将她搀扶起来,坐到一边。
“小妹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告诉我吗?”
小姑娘满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只顾胡乱抹了一把,便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了她的故事。
“我叫余小年,我哥哥叫余大年……”
原来,兄妹俩是村里的一对孤儿,自从父母在一次打猎途中不幸摔落山崖后,便一直相依为命,靠家里的几只鸡和半亩田为生。
余大年才不过十五岁,但十分能干,不光把家里的田地家畜料理得很好,还天赋异禀,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