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黄粱一梦
简不听忽的一愣。
简婷婷是典型的面冷心热的典型。
她原本与这个表姐并不熟悉,她们两个相差了七岁,亲戚间多走动的也没有普通人家那般亲近。
而简不听小时候是个混不吝的。
当年之所以取这么个名字,也是因为她在简桑宁肚子里的时候就是个闹腾的性子。
或许是她知道开始的时候太折腾容易把自己折腾没了,前五个月的时候她乖顺的不得了,甚至简桑宁还在纳闷,这怀孩子哪有人家说的那么可怕?
一直苟到了后五个月,简不听似乎知道她安全了,就开始作妖。
当时的简桑宁,即便临盆的时候,身上都没多出二两肉,简直就快瘦的皮包骨了。
孕吐食欲不振被孩子踹的肚子疼失眠脱发……
而且,她似乎听得懂人话似的,越是有人跟她说别闹了,她越是折腾的厉害。
所以,在她出生之前,名字就定下了。
简不听,人如其名,别说,说了她也不听。
并且这孩子上尊老下爱幼,只有不大不小的,天天被她气的七窍生烟。
因此只有父母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许砚书和简桑宁完全镇不住这个皮猴子,家里也不兴什么棍棒教育,想揍下不去手,想说两句人都逮不着。
最后气急了,就把她丢到了简婷婷身边去住了段时间。
很奇怪,简不听跟简婷婷不怎么见面,却在这个所谓表姐面前条件反射的乖顺,仿佛天生有些怕她似的,就连在许老爷子面前,她都没这么表现得的像个鹌鹑。
简婷婷打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被保送到了清北大学,整日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
自打读书伊始,她就成了一代人的心理阴影。
简不听那时候连字都认不全。
而简婷婷在发现这个小表妹都五岁了还不会解方程式的时候,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奇妙表情看了她半天。
那个眼神简不听至今还记得看傻子的表情。
莫名的,打那之后简不听开始好好学习了。
甚至作妖的频率大幅度减少,连简桑宁和许砚书都啧啧称奇。
简家的脑子都还蛮好使的,她虽然起步晚,但是架不住她废寝忘食无休无止。
跟表姐比起来,她从来就不是什么神童,能成所谓学霸,纯靠古人云: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事实证明努力还是有用的,九岁那年,她考上了初中。
她拿到奖状时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父母,而是表姐。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表姐对她笑:“还不错。”
然后把简不听的小奖状裱起来挂到了她书房的墙壁上。
简不听开始更加起劲儿往家里捧奖状证书,甚至奖杯。
还是后来一次父母闲聊,她才知道,她“乖乖”这个乳名,其实是简婷婷取得,那时候简婷婷还是个七岁的奶娃娃,小大人似的。
那时简桑宁他们正在讨论简不听的乳名,就听简婷婷认真的看着简桑宁:“叫乖乖!妹妹看起来好乖!”
可这些简婷婷从没说过,她对简不听并不亲昵,也可以说她对简家任何人都是不冷不热的,甚至那张嘴巴毒的很,总让人不自觉的担忧,她会不会因为这张嘴被人打死。
手底下的人被她骂哭过的能从这里排到法国。
但是底下的人做错的方案是被她力挽狂澜的;新人销售总监亏损的营业额是被她的策划补回亏空的;合作公司的专利被剽窃是她带着公司法务部把官司给打下来的……
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曾见过简婷婷身边有什么朋友,或许谷久瑄算一个,但是却远远算不得亲昵。
可若是说,看不上她的人,大有人在。
在她刚开始稳住JA的时候,到处都少不了流言蜚语,说什么她睡遍了高层上位,与秘书长有裙带关系,跟合作公司负责人不清不楚……
直到她的能力逐渐显露出来,才让部分人在明面上闭了嘴。
可私底下仍然是无止境的风流韵事在传播,似乎她的美貌在她的成功路上一定占有一席之地,那些人似乎被蒙上了双眼,完全看不到她精彩的履历和令人叹为观止的才华。
简不听去她公司时就听到过一次嚼舌根的人,结果那人被她揪着耳朵扔出了公司去。
简婷婷知道了语气中第一次带了些无可奈何,她语气难得温柔的跟简不听说:“那人是财务部长的侄子,你不该打他,我现在还无人可用,得暂时留着他……可打疼了?”
她似是还有话说,却看着简不听通红的眼眶,不自觉转移了话题。
简不听往身后藏了藏磨破了皮的手臂,生着闷气,委屈的想哭,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委屈。
却听简婷婷叹了口气,将她拉进了办公室上药。
没过几天,她便听说JA财务部长因为涉嫌挪用公款被辞退了,并且被JA法务告上了法庭。
打那之后JA高层人人自危。
难听的话说的倒是少了,可心底的恶意却未必也跟着少了。
简家势大,却也是块肥肉,倒了一个简家,能站起来无数个张家赵家王家李家……
无数人盼着简不听出事。
觊觎她的财富,嫉妒她的地位,记恨她的势力,艳羡她的才华……
即便她毫无漏洞,还会有人为她泼上无数盆脏水,何况已经有了裂缝?这是难得的一次机会。
幕后人千方百计的想把她拉入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可真正往她身上踩上一脚的人,何止幕后人一个?
一句似是而非的报道使得简婷婷忙的焦头烂额。
而这时她收到了简不听自杀身亡的消息。
冷漠自持的女人第一次红了眼眶,情绪失控。
她开始在商圈放话,所有跟骆岐川合作的公司,简家都不予合作。
这像是油锅里落了一滴水,在整个圈子里炸开了锅。
卢雨薇的事业也受到了影响,关于她的黑料连绵不断,甚至苏禾找枪手这事儿是她提议的她是褚天肆的情妇之类的消息都传扬开了。
这也让男女主的恋情进入了一个大坎儿,甚至显些崩盘。
最后还是女主委屈的哭诉“赌博的爸,落跑的妈,悲惨的过去破碎的她”才把男主给哄了回来。
爱她当然是选择原谅她!
简婷婷身上的麻烦还没有完。
最终事情牵扯到一家疗养院。
疗养院里的客人都是各行各业的豪绅。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命悬一线,坐等配型。
肾脏心脏骨髓……
他们有钱,有权,可却没有命等待官方配型。
于是,他们来到了这家疗养院。
没人不想好好活着,尤其是他们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如果情况允许,他们甚至想长生不老。
说是疗养院,但那只是表面的产业,实际上这里是个私立医院,并且勾连着一条贩卖人体器官的完整产业链。
其与多家体检中心有着非法交易。
在这里,只要有钱,什么型号的器官他都有。
时隔三年,这条完整的产业链总算是被官方一网打尽。
而简不听被指控为是这起庞大的产业链的幕后主使。
不仅如此,通过调查,还发现她涉嫌参与贩毒走私,诸多人证指控。
简裕安出狱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简不听贩毒走私倒卖人体器官促成情色交易等事发,正在被官方追捕。
他被亲信接到JA的时候,简婷婷的身体坠落在他身后,血肉模糊。
JA重新陷入动荡,许家吃了JA的红利,此时损失最大,公司财务链几乎崩盘。
而许砚书和简桑宁失去了女儿,痛苦万分,压根不敢把消息告知许家老爷子。
可纸包不住火,老爷子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竟然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去了。
同时新闻大肆报道:JA掌权人畏罪自杀……
……?
这合理么?
简婷婷自杀?
她的字典里就没有自杀这两个字!
依旧是那个女声,她声音清脆悦耳,言语间却有一丝难掩的神性,悲悯而漠然:“原本是没有的……可是如果,她早就知道,害她至此的人,是她爱着的亲人呢?”
简不听蓦然睁大了眼。
“这般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到底是谁?……我该怎么做?”
简家每个人都有JA的股份,JA越好他们赚的越多,怎么可能会有人这般周折去害简婷婷?即便她死了,她的股份也万万不会旁落,简东成和简裕安都还活着呢!
“不可说……你得自己去查清楚,真正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简不听皱了皱眉:“那孤儿院到底是哪家?叫什么名字?地址在哪儿?”
无论是孤儿院,还是疗养院,她都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可具体是哪家孤儿院,哪家疗养院,梦里完全没有给她丝毫线索。
“不可说不可说……你终究会知道的,去吧,你该回去了……”
蓦地睁开双眼,四周是熟悉的环境。
熟悉的邑品天居8号。
是她的家。
她此刻正躺在床上。
身上的衣服是自己去董不懂古董那套,甚至连鞋子都还穿在脚上。
就在她都搞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去过那家奇怪的古董店,是不是真的见过那个奇怪的女人,质疑刚才的一切是不是黄粱一梦的时候。
手腕感到一阵微凉。
垂眸望去,一串沉香手串正乖顺的贴着她纤细白皙的手腕。
都是真的么?
思绪恍然间,她突然想起,为何自己会觉得董书禾这个名字熟悉了。
那家古董店,墙上挂着的仕女图,落款写的便是书禾。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百分之二百相信科学的五好青年。
可如今,即便是下一秒她眼前能见鬼,她都不觉得稀奇了。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依旧是某歌手甜甜的喊“我想要钱来钱来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
屏幕上却是个出乎她意料的名字。
《爱旅》傅珩之。
很好,原本就疼的头现在更疼了。
在她想装作没听见的时候,绿泡泡也“DuangDuangDuang”的开始展现出它非一般的存在感。
FHZ:别装作没看见。
FHZ:我在你家楼下,快点下来!
FHZ:给你带了礼物!
FHZ:你肯定会喜欢的!
恁夜蝶:……
还真是见了鬼了。
认命的揣上手机下了楼,路过一楼餐厅的时候姜月娘端着托盘瞪大了眼,似是有些迷茫的看着她:“小乖,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简不听浅笑:“有一会儿了,当时你们大概是在忙,应该是没看见我。”
简不听:我也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楼后,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安静的停在白楼门口,卫楚正和司机站在车尾聊人生与未来。
见她出来,卫楚很是有眼力见儿的帮她拉开了后车门。
傅珩之一身很是正规的黑色纯手工西装,头发也被抓成了背头,正式中带了些随性,优雅中又不失稳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去过什么上市公司参加过面试。
他见了简不听,伸手拉着她上了车,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委屈。
多亏他有张百搭的好脸,这样的神情配着这身行头竟然让人不觉得不伦不类,反而有种异样的破碎感。
简不听:……?
简不听莫名心虚:“怎么了?不是说要给我东西么?是什么?”
傅珩之狭长的眸子微微下垂,伸手把玩着她的手指,声音有些沉闷:“你表姐来找过我,她说给我五百万,让我离你远一点。”
简不听闻言皱了皱眉,都忘了去追究他动手动脚的爪子,瞬间脱口而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傅珩之闻言抬眸,一副看“负心汉”的样子看着简不听,眼眶逐渐湿润,那双漆黑的眸子氤氲了水色,显得比往日明亮了不少,那泪水半落不落的,煞是好看。
“你不信我?”
简不听见状有些手足无措,连声音都有些结结巴巴了起来:“哎!不是……你别这样!主要我表姐她,她嘴里就没有低于五千万的生意,这价……也太便宜了……”
傅珩之闻言一脸不可思议:“你还凶我?!”
简不听:……?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简不听突然觉得头更疼了,她这辈子要是再沾酒,就把名字倒过来写:“不是,我哪有,你听我解释……那个,所以你怎么说的?”
傅珩之一脸“你怎么能这么问”的表情说:“我当然不会离开你了!你这是不相信我?!”
简不听:帮我把嘴卖了吧!谢谢!
嗯……要我说其实你离开我也行!
简不听张了张嘴,突然有点不敢说话,但是又怕这祖宗说出些更炸裂的话来,不由得问:“表姐怎么说?”
傅珩之微微侧头,却刚好是简不听能看到他侧脸的角度,他抬起下颌似乎不想让眼泪落下,可事与愿违,一滴豆大的清泪顺着他侧脸滑至脖颈,在那秀气的喉结处似乎停顿了一下,而后随着他喉结的微微颤动,而藏匿进了衣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