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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谁都有私心

  “不止如此,我们还在账本中看到了一些……与倭国人相关的信件。”温以柘皱了皱眉,似乎被临江商会这四通八达的人脉搞得有些头秃,他“啧啧”两声,不禁叹了口气,“所以临江商会跟倭国人也有关联么?”

  “作为商人,最忌讳的就是与人结仇,段府有用的上倭国人的地方,自然得好生招待着。”沈丘摊了摊手,又补充道,“毕竟,即便是被人误会成卖国贼,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毕竟,应该没有人会怀疑,众所周知的亲日派的段家会暗中资助前线士兵吧?

  任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一边明面上哄抬药价压榨百姓血汗钱,一边暗地里免费往边关输送救命的药材吧?

  同样的,有谁会相信会有人一边明面上销售着芙蓉膏压榨民脂民膏,一边暗地里借运输芙蓉膏的恶名给革命战士输送军火器械呢?

  当地人苦于段府的压榨和剥削久矣,甚至有涟漪这样被害的家破人亡的无辜者,段府的行事作风,桩桩件件令人罄竹难书。

  可段府也贡献了大批的金银军火药材和情报。

  段府上送厚礼勾连达官显贵,下创办商会笼络贩夫走卒,怎么看怎么不是个好东西,属于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主儿,段夫人若是还活着,押送刑场后,那罪名光念就得念半个时辰不重样。

  可她这样的身份让她轻易地获得别人很难拿到的情报,这些从某方面来说都是更胜于金钱的财富。

  因此从某方面来说,她算得上一个爱国英雄。

  “专业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女子本弱,即便叱咤商场,也不过是个弱女子,她对自己的斤两深有自知之明,即便是到了前线,也做不了什么大事。”沈丘轻抚着脖颈的玉坠,轻声说,“可她说,保家卫国需要的不仅仅是军人。”

  文人墨客拿起笔杆子也能号令群雄,医生治病救人保小家如何算不得救大国?而商人,能做的岂不是更多?

  她段宝珠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商贾之家的家主,比起抄起枪来从头学起,拼她本就不如人的弱项,不如稳坐高堂做自己拿手的事。

  她利用自己的身份便利,从国外走私药物和枪械,利用自己人嫌狗厌的名声明面上跟倭国人虚与委蛇,借倭国人为表“优待”而撑起的保护伞,暗戳戳的向国民军投诚,用以大量财物砸开芙蓉膏的运输通道,然后在国民和倭国双方的眼皮子底下,利用这个通道往前线给革命军输送物资和情报。

  她的生意做到了大江南北,甚至国际领域。

  因此,她可以名正言顺的运送物资军饷军械,甚至可以大张旗鼓的护送重要人物而不引人注意。

  没有人会相信段府的段夫人会爱国。

  即便是把明晃晃的证据拍人脸上,也会有人觉得难以相信。

  那可是段宝珠啊!把自己两任丈夫丢到别院喂狗的段宝珠。

  她的眼里人命如同草芥,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誓不罢休……

  罗列出来对她的形容词,怕是一堆词藻里找不出来半个褒义词,可就是这样的她,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是个拎得清的。

  {我中专的读书少没听懂,有没有大专的出来给我解释一下?}

  {不好意思了啊,大专的也没听明白,有没有大学的出来聊聊?}

  {意思就是说,段夫人假意讨好倭国人,倭国人为了展现“帝国风范”而给了她贩毒通道特权,让她的货物能够轻松进出关口,而她背地里砸钱给国民军,买通国民军这边对于通道的管辖。两方都以为她只跟自己玩,所以对她的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她利用这个通道运输违禁品给第三方的革命军。}

  {好好好,真会玩,这关系乱的cpu都给我烧冒了!}

  “我从临江商会的保险箱里还找到了一枚金镶玉的扳指,暂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不清楚这个象征着什么,但是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因为保险柜里只有这么一枚扳指。”虞娇娇将照片递给其他嘉宾看,同时嘴里说着。

  傅珩之闻言却是瞟了一眼照片,眼神凉薄的看向沈丘:“这是红金会会长的信物吧?”

  照片上的扳指是一枚红玉扳指,精致的金镶玉包边,看起来精致又贵气。

  沈丘闻言扬唇一笑,吸了口烟枪笑着说:“原本我也没想过要瞒着你们……傅先生还真是有一双慧眼。没错,红金会是段夫人成立的。”

  {啥?等会儿!那这个红金会成立的时间好久了啊?!}

  {好好好,这个剧情还真是往我意想不到的方向,堪比脱缰的野马一样,让我始料未及的发展啊?}

  {怎么个事儿?这个段夫人也太绝了吧?墙都不扶就服她,人都过世了这么多年了,当代小诸葛也不过如此了吧?!}

  段宝珠在筹备红金会事宜的时候,突然病倒了,发现自己身中慢性毒药无药可治,而临终前又因为她心有不甘,身边只有一个沈丘,连亲生子女都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因此,她便将她的遗言和后事,全交代给了沈丘。

  包括红金会的信物以及红金会的联系方式,还有国民军的密码信件的解读方法,以及段家未来五年的发展趋势与走向。

  她将一切都交代的事无巨细,把后人的康庄大道铺的平整敞亮,然后自己撒手走的痛痛快快毫无留恋。

  “我不知道别人会如何评判她,到在我看来,段夫人堪称一代枭雄。”沈丘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儿,雾气弥漫了起来,遮掩了她泛着水光的眸子,她轻声说,“我没有理由不继承她的遗志。她做的虽然未必是最好的,可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可你们的敛财之道终非正途。”半晌,辛煦说了一句,可终究底气不足。

  “你们听过铁轨的故事么?”沈丘往瓷碟里磕了磕烟枪里的烟灰,有些漫不经心的悠悠道,“有一群小朋友在外面玩,而那个地方有两条铁轨,一条还在使用,一条已经停用,只有一个小朋友选择在停用的铁轨上玩,其他的小朋友全都在仍在使用的铁轨上玩很不巧的,火车来了……”

  “而你正站在铁轨的切换器旁,因此你能让火车转往停用的铁轨,这样的话你就可以救了大多数的小朋友,但是那名在停用铁轨上的小朋友将被牺牲,你会怎麽办?”

  “我就是站在切换器旁的那个人。与问题中不同的是,我面前的两道铁轨上,都是无辜的小朋友,只是一边人多,一边人少罢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的选择你们都看到了我跟段夫人走了一样的路。”

  不过是年轻人一腔肝胆,坚信着“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满腹热血罢了。

  “可你们都有私心……”辛煦又道。

  他眉头紧锁,不知到底是谁错了,他觉得这样不对,可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段夫人有私心,她想在乱世中为她的后人们闯出一条血路。

  沈丘也有私心,她想在飘零中寻到一处安稳的容身之地。

  可这世间本就不是非黑即白。

  善恶也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说得清的。

  如何能因一事断一人?

  “可谁都有私心。”沈丘说。

  她手上的金玉烟枪敲击在桌面上“哒哒”作响,短短一句话却让辛煦无言以对。

  “这……才是人啊……”沈丘的声音凉凉的,似乎能透过夏季的炎热,凉到人的心里。

  她们都有私心,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就是彻头彻尾的坏人。

  而有时候,人的好坏也并非是分的那么清楚的。

  焉知不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沈丘的声音平静如水,明媚的神色安然自若,自有一番风骨:“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和家人的生存而挣扎。段夫人和我只是选择了不同的方式来保护我们所珍视的东西。”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段夫人的所作所为并非完全出于私心。她也为国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只是她的方法或许有些极端。”

  辛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沈丘的话。

  最终,他缓缓开口:“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无法接受这种牺牲他人的做法。”

  站在人人平等的立场上,他无法理解这种慷他人之慨的做法,可怎么做才是对的,他也说不清楚。

  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沈丘的话并不是毫无道理。

  可涟漪的父亲的命不是命么?

  从贫苦人家掠夺的财物,通过走私和芙蓉膏赚取的财物,送去前线资助军队救国于水火,或许听起来的确是大是大非,大仁大义。

  可那些因为没了这些财物而贫困潦倒甚至丢掉性命的百姓,因为芙蓉膏上瘾而家破人亡的百姓,他们的意向就不重要么?

  为何人命都要分出个三六九等呢?

  百姓的命就不如战士的命值钱么?

  可若说沈丘和段夫人的做法错了,他又说不清错在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德底线,我理解你。”沈丘微微颔首,表示尊重辛煦的观点,“但有时候,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我们必须在两难之间做出抉择,而无论哪种选择,都会有代价。”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虞娇娇和温以柘说完后,董书禾开了口:“既然骆总已经讲完了,那我就把我在律所查到的讲一讲好了。”

  董书禾去了邵正经律师事务所。

  这名字不正经,地方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很正经。

  地方很小,一个商户的二楼里有一个小单间,外面看起来很干净,进门后桌案上下乱的让人难以直视。

  邵正经看起来打扮的按理说应该是人模狗样儿的,一身规矩的黑西装配白衬衫,脚下踩着一双黑皮鞋。

  至于为什么是按理说,那是因为他的西装皱皱巴巴的,衬衫都有些泛黄了,头发也油的能炒菜了,看起来满脸胡茬,怎么瞧都不像个靠谱的人。

  只不过,交谈起来却发现,他业务能力很强。

  邵正经和段宝珠是旧相识了,段宝珠经手的每一个合同都是出自他的手,理所当然的,他也知道了很多段宝珠的秘密。

  段宝珠临终前,只见过三个人,替身,沈丘,和邵正经。

  她交给邵正经的,不光是第六年交给沈丘的那封信,还有一份遗嘱。

  段宝珠生来坎坷,深知人心易变,她怕有朝一日沈丘被金银晃了眼,迷失了自我,忘记了初心。

  所以她单独留下了一封信,和一份遗嘱。

  信就是邵正经当年交给沈丘的那封自白信,她料到沈丘五年内查不出真相,会有可能放不下段家财富地位和庇佑,会想将这出大戏继续唱下去。

  这也情有可原,毕竟她一个小姑娘,即便拿了足够的钱,也无处安身。

  段宝珠始终记得,自己向老沈承诺会庇佑沈丘一生,因此,便写了那封自白信。

  让她想她所想的,做她想做的。

  但是这一切,要有个前提。

  那便是沈丘得善待段家上下。

  段宝珠手下数百个商铺,数十个都是段父段母用惯了的老管事,跟了段氏夫妻大半辈子,他们的后人又跟了段宝珠多年,她应了要给他们养老送终。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她允许沈丘代替她活下去,甚至允许她直接成为段家掌权人。

  毕竟沈丘年纪轻轻,怎么可能甘心这辈子都做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妪呢?恢复身份大概是迟早的事。

  可她怕的是,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

  若是有朝一日,邵正经发现,跟过段宝珠的“老臣”被非正常理由而罢免超过三成,或沈丘为了夺权伤害段家后人,均可拿出那份被藏匿的遗嘱。

  遗嘱上清晰记载着替身被狸猫换太子的全部经过,同时清楚的划分了财产分配的所有细节。

  不止是她子女,连带着手底下的掌柜们都能分到不小的份额。

  她还标注了,若是能寻到杀害她的真正凶手,作为惩罚,他的遗产份额为0,若是无法寻到这名凶手,则兄妹三人平摊罪责,每人拿出所分到的遗产份额的三成分给收下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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