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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错乱的人生

  姐姐们当初嫁人便是被常家父母生拉硬拽着嫁的,常母以死相逼,常父画饼利诱。

  而她们所付出的一切,盼的就是未来弟弟出人头地,带着她们吃香的喝辣的,也让她们对一直掏钱资助小舅子的冤大头夫家有些交代。

  若是日后弟弟出息了,能帮衬帮衬她们夫家自然是好的,就算不能帮衬,提起来也有面子,省的让她们在夫家抬不起头来。

  万万没想到付出的一切统统打了水漂,甚至她们都开始怀疑,弟弟之前所谓的“成绩极好”,是不是也是骗人的?否则怎么连个大专都没能考上?

  毕竟,她们就像是被家人忽悠的“投资商”,连“产品”的好坏都没亲自检查过,便因为父母或央求或逼迫的话,一股脑儿的闷头把自己的一切筹码都赌了上去。

  到头来,她们发现这所谓的“投资”不过是一场传销似的骗局,因此对父母压抑着的不满,也像是失去控制的活火山,彻底的爆发了起来。

  因着这事儿,姐姐们跟常母大吵了一架。

  她们出钱出力,有的有的赌上了自己终身的幸福,有的放弃了自己读书的机会,有的在夫家承受着婆婆的白眼,有的背负着“扶弟魔”的恶称……

  为了这个弟弟,她们各有各的苦法,独自尝遍人间百态,却从未开口抱怨过分毫。

  甚至常家父母不曾留下只字片语,就带着弟弟搬到了其他城市去生活,从未管过他们的外孙外孙女们的死活。

  这些她们都忍了,为的就是供给父母口中日后能“光宗耀祖”的弟弟,让他出头。

  没想到一切却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她们都觉得自己过去的苦似乎都白吃了似的,憋屈的甚至连呼吸都带着些闷闷的茫然。

  兴许是为了赌气,她们连父亲的葬礼,都没不愿出席。

  不过这些也怪不得她们,她们就像是搬家时,被父母抛弃的那些五花八门的盆栽。

  她们也曾被精心培育过,细心照料过,不过,常家父母心中最宝贵的那盆盆栽,因为她们的存在,而耽误了吸收阳光和水分。

  人心是偏的,有偏差,就有不公,一碗水端平,说得轻松,可又有几个能做到真的严丝合缝的“端平”?

  她们就那般无情的“被取舍”了,不但被遗留在了漫长细碎的过去里,还成为了盆栽的养料。

  常家带着常九千里迢迢来了t市,压根儿就不曾跟姐姐们好好商议过,如今父亲亡在t市,葬在t市,如何能苛责姐姐们强求她们从x市专程赶来t市为父亲送葬呢?

  一个人来回的路费房费就已经足够她们的小家庭过两个月日子了,若是个个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也就罢了,偏生她们还都拖家带口的。

  诸多考量之下,其实不来也实属“情有可原”。

  即便是她们心中有怨,其实也是应该的。

  可这“情有可原”在常母口中,便成了“狼心狗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果然女儿是指望不上的,还是得儿子”云云。

  “他的录取通知书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真的没能考上?”岑药药眉头紧锁,比起刑讯人员,看起来倒像是在茶馆里听书,“他的成绩好,到底是真是假?”

  叶央庭额角的青筋跳起,不禁咬了咬后槽牙,琢摸着这新人跟某副队某酒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审讯思路竟然分分钟被犯人牵着鼻子走。

  这么想着他有些后悔这么重要的审讯竟然带了个新人。

  谷芝芝和常九并不是他们刑侦队负责的犯人,按理说审讯他们的应该是隔壁部门的缉毒三队的同事。

  只不过,由于这两人与叶央庭负责的调查组所调查的案件有些联系,需要并案处理,才让他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有机会坐在了这里。

  但是,兹事体大,此时尽管审讯室里人不多,可审讯室外可是蹲了不少大小领导在看“现场直播”的。

  刚想说点儿什么把话题引到案件上,便被谷芝芝打断了话。

  “原本常家全家都以为,常九没能考上,就连常九自己也这么觉得。”谷芝芝说着,眼眶泛着猩红,“可实际上,他的学籍是被人顶替了。”

  “不可能!现在这个年代全国联网,怎么可能还有人能顶替学籍?!按照他的年纪来看,即便是四五年前也不至于能出现这种情况!”岑药药想也不想的就出言反驳,可莫名的,她的指尖开始有些发冷。

  刚出社会的常九曾经换过很多次工作,最开始工作不稳定的时候,三天两头搬家,今天到了这家的公司宿舍,明天到了那家店铺附近的日租房。

  兴许是折腾的次数多了,他的身份证在某天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了,出门在外没有身份证自然是不行,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赶紧去补办一个。

  到了民政大厅后,户籍科的工作人员看了半天他的档案,突然说他的身份证号与系统重复了,于是按照规定给他安排换了身份证号。

  于他而言,这也不过是人生路上的一个插曲罢了,当下的他忙着获取谋生手段,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这几年,他在底层摸爬滚打的,还总是赚着亏心钱,这总归也不是个出路,所以我就想让他,重新去参加成人高考,我知道,凭他的能力肯定能考上的,到时候,或许我们攒够了钱,就可以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小县城过自己的生活,毕竟这年头正经找工作,学历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他开始的时候不愿意,大概是因为提到读书,总能让他想起往日那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经历,可是后来,他架不住我死缠烂打,便去考了……呵,你们知道的,他总是拒绝不了我的任何要求……只不过,我们万万没有想到……”

  她的要求,无论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他总是会全盘接受,无论是她逼迫他读的书,还是她执着的那颗无甚用途的钻戒。

  她似哭似笑,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却是骄傲的。

  她无比骄傲他对她的爱一如既往的坚定和执着,她骄傲于,他的选项里从来就没有过别人。

  对于她而言,常九是她暗淡人生里的唯一光亮。

  对常九而言,谷芝芝这个傻女人,是他在用不起暖气的寒冷日夜里,可以抱团取暖的爱人;是见过他最恶心最可怖的模样后还坚定的陪在他身边的亲人;也是他畅想未来时,那抹最为隐晦最为亮眼最不可说的幻想……

  “旧的身份证号用了这么多年,上网查成绩的时候,他习惯性的顺手便输了进去,等反应过来自己输错了的时候,却发现,系统的界面已经更新出来了,那个身份证号的主人却是一个他的熟人。”

  “如今也不过才几年没见,那张脸他依旧记得很清楚,那是常九的母校市三中他当时所就读的那届当时他们班主任老师的儿子常西。”

  “那人就读的就是当年他所报考的清北大学,学信网上的所有信息都与他原本的信息相符,甚至连名字都是常九的名字,唯独照片上的人不是他。”

  “有没有可能是记错了……”岑药药满目惊愕,呐呐说着,可她的潜意识里很清楚,谷芝芝的话兴许是真的,毕竟世界上,哪里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当年的高考算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因此,那时候的准考证他一直都好好的收着,原本只不过是想留个纪念,如今倒是方便了我们核对信息。”

  “我们一起仔细核对过很多遍,那些信息和考试成绩,原本的确是属于常九的。”谷芝芝有些艰难一字一顿的说,“更何况,我陪他亲自去找常西质问过……”

  常九原本是个那样优秀的少年,常家所有人都因他的未来而苦苦煎熬着,他也争气努力不曾让家人失望过,尽管他自己也因此过得痛苦而折磨。

  他原本的人生,本不该这样的,他该出现在国际企业的办公大楼里,他应该成为一个体面的公职人员,或者是个沉迷科研的科学工作者……

  只可惜,他的人生被一群小偷偷走了,甚至连原本属于他的身份证号都被给予了别人。

  “说起来,这个小偷常西你们未必认识,但是他的外祖父你们曾经兴许听说过……t市的前任司法局局长,如今已经退休的老干部蒋文君,应该……是你们的熟人吧?”

  顽石落入水面,激起了大片的水花,审讯室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了不少。

  岑药药的嘴巴开了又合,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蒋文君她是知道的,甚至很多人都说他是个多么优秀的前辈,甚至当下许多身在高层的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一切的不合理似乎都变得合理了起来,可是却更是令人揪心。

  “照你这么说来,常九是个善良懂事的年轻人,可你想必也知道吧?我们请你们来不只是想让你们配合调查,我们是查到了关于你们参与贩毒走私的证据的。”叶央庭的嗓音有些微哑,突兀的打破了沉寂。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眸微眯,眉梢挑起了一点微弱的弧度,似乎对谷芝芝所描述出的人物形象保持了质疑的态度。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谷芝芝视角中的常九,明显是个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做什么出格儿事儿的人。

  可是如今根据他们掌握的证据和常谷二人的银行流水,明显能看出是大有问题的,且官家还在常九住处里找到了尚未售罄的违禁品,几乎算得上是证据齐全。

  这样一个根儿正苗红的孩子,即便被社会世俗磋磨,也不会轻易沾染这种要命的东西,尤其是谷芝芝此时口中描述的情况,与他们官家所了解到的“常九”的形象天差地别。

  根据官家卧底传回来的消息,华北地区最大的毒贩子被称作“鬼王”,鬼王的手下有九个堂主,唯独t市是年纪最小的新人堂主“无常”一人独霸市场,其他几个城市都是两个堂主一同分割蛋糕。

  因为鬼王这人心思深沉难测,且多疑。

  若是一个堂主管一个口子,万一有人闲了想找死,欺上瞒下或者打他老大之位的注意,那可是得给他添麻烦的。

  因此,一个地方塞俩人,鹬蚌相争,给他们找点儿事儿干,也好让鬼王自己这个渔人得利。

  可唯独这t市的老九,像是最得鬼王信任似的,独独他一人就顶了一个堂口。

  当然,这与t市地方小人流量小有关系,但是不得不说,能在鬼王手下独自占据一个地盘,这“无常”属实算得上是有点手腕。

  经过调查得知,其实这“无常”便是常九的“雅号”。

  想了想,叶央庭又补充道:“或许你还不知道吧?如今的常九,代号九无常,是t市堂口的老大,在t市的灰色地带举足轻重,是非法组织的老大手底下的得力干将,最受信任最年轻的左膀右臂。”

  “若是你因为他为你买的那枚戒指而感动,特意开口为他美言,倒也大可不必,你们的口供我们只会进行参考,是否属实都是要进行详细核查的。”

  “更何况,他从来不是因为没钱才不给你买戒指,甚至可以说他骗了你,这些年来,他可没少因为这不法生意得利,他当时不买给你,或许只是单纯不想去买而已。”

  何止是有钱?简直是非常有钱,作为一个不过才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他的手里竟然都已经攒到了数百万,那甚至是很多家庭中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金额。

  岑药药微微一愣,脸上不禁浮现了一抹茫然,可她看着对面的小姑娘眉目间的神情,她突然期待着从谷芝芝的嘴里听到反驳队长的话。

  因为她实在不忍心,看着面前这个不过才十八岁的小姑娘,承认她爱错了人也看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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