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盲人按摩
宋遇口中的明轩,似乎跟杜湘帘与明潇口中的明轩的形象,有着天壤之别。
简不听从杜湘帘与明潇二人口中了解到的明轩,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无论如何也跟宋遇口中的这个沾点儿变态利益至上的男人难以相提并论。
若是只有简不听自己受到了杜湘帘和明潇的蒙蔽也就算了,就连“查遍京城无敌手”的簿巳都在这二人身上折了腰,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簿巳这个人,虽然平时瞧着不怎么着调,可做事却细心得没话说,单从他把简家这种超级豪门几十年前的秘辛能翻腾个底儿掉,便能可见一斑。
如斯大家族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在小县城长大的普通人家?
在当初那个年代,尤其是小县城,它们的人员结构相对简单,流动性也不强,很多人甚至大半辈子没离开过家乡。
与现代大城市里的人那般冷漠不同,过去的邻里街坊,平日里都是常常走动的,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说的就是那时候小地方这种“人情味儿浓郁”的人际关系。
只不过,凡事有利也有弊,地方小走动频繁,虽然有什么大事小情,邻里之间能顺手帮衬一把,可谁家有什么事却也都捂不住,毕竟八卦便是他们大多数人在那个无聊时代的消遣。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在那种环境之下,家丑属实是很难不外扬的。
谁都有关系亲近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但事儿藏不住,甚至有的都能传出邪门儿的花儿来,最终版本跟开始的真相驴唇不对马嘴。
只不过,虽然传言未必可信,可空穴在大多数情况下的确是真不来风。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想查个人,说难的确不难,街面上随便一打听,就能把这人从始至终拼凑出个大概齐来。
即便是随便拉上个老本地人来,跟他们打听个他们的老熟人,这些人都能热情得跟个刚开张的说书先生似的,恨不得能把那人从穿开裆裤的时候聊到进棺材板儿,甚至上下三代的八卦传闻都能说上几句。
在如此环境下,簿巳打听到的关于明轩的消息,竟然完全没有半点儿跟宋遇口中那号人物,能关联得上的消息。
在认识明轩的老人口中,明轩是个怀瑾握瑜襟怀坦白的俊朗青年,甚至若是没有雷锋,他就能成少年榜样进入小学课本的八好青年。
正是这如出一辙的好评,才让简不听彻底放弃了警惕。
毕竟,一个人人都赞不绝口的好人,在得知自己毫无生还希望的时候,依然选择以德行厚爱旁人,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尤其,那个人还是他心中所爱,此事便更为合理了几分。
甚至谁听了都得感慨上一番,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即便是那千古绝唱得戏折子,都不如这明轩的故事催人泪下,感人肺腑。
明轩的个人形象就这么经过口口相传层层赞美,成了簿巳交给简不听的一沓儿资料,被仓促的文字拼凑出了一个完美到几乎无可挑剔甚至有些虚假的人物形象。
为了谨慎起见,简不听在与杜湘帘聊过之后,也曾在当地四处打听过杜湘帘与明家长子的事儿,打听到的消息都快把明轩夸到了天上去了,以至于她半点儿没有察觉到违和。
其实如今想来,没有不同的声音,其实就是最大的违和。
人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能做到人人喜欢无人厌烦呢?
即便是圣人,都有人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更何况,人非圣贤。
即便没有错过,也不会有完全讨喜的人出现才对,毕竟性子急的看不惯性子慢的,性子慢的不理解性子急的,有洁癖的看不得邋遢得,勤快的不想理会懒散的……
这些最基础的小事情都没人能挑出半点儿参差,甚至无人对他表现出半点不满……
原本简不听以为,是因为明轩好到了让所有人看他都有滤镜的地步,甚至愿意包容他其他方面的不足。
可从宋遇的角度来看,明显她的想法错的离谱。
关于明轩的评价如此割裂,好坏评说如此极端,综合来看,结论不难得出当年的事,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只不过,簿巳收钱办事,自然是忠于她这个雇佣者的,同时,他也不乏能力和智慧。
可尽管如此,她想看到真相,也是困难重重。
那表姐呢?她当时手中无可用之人,无可信之人,同样无可靠之人,又是如何撑过那最难熬的一年的呢?
简婷婷自然是可以如其他股东那样,当个甩手掌柜,将自己搁置在权力之外。
可她性子向来好强,为了不受人拿捏,为了不被人蒙蔽,事事过问处处亲力亲为便成了最直接也最笨拙的方式,同样也是最快捷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尽管,这算得上是一个损己利人以牺牲自己的生活以大局为重的方式。
她舍不得自己如她那般辛苦,却将自己的苦视若不见。
让人难以想象,她这个几乎可以被称之为世上“最有钱的女人”的人,平日里却是个被忙到没有时间花钱的家伙。
简不听心中不禁有些闷闷得,像是吃到了还没熟透的柿子一样,又麻又涩得感觉让她难受到了心里。
简婷婷的意思,简不听其实心里清楚,那人最是心软,怕是舍不得让自己走她的老路。
可她总是当自己是小孩子,却总是忘了,自己早就长大了。
简不听本不是什么容易打退堂鼓的人,也并非是什么会知难而退的人。
相反,她从来不惧挑战,也不惧失败,甚至极为乐于有挑战性的事情。
大概是她曾经被喻清秋的灵魂束缚了一世,让表姐对她的态度开始趋近于诚惶诚恐,所以才总是担心她难以承受磨难之重。
可此时她已经死过了一次,也彻底挣脱了喻清秋的阴影。
如今的她,比任何人都更要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与其拘泥于外界声音的干扰,不如执着自己想做的事,努力强大自己的内心,尽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人生漫长,所有人都不过是自己前路上的过客,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让他们白白路过,总有些东西是需要被珍藏传承下去的。
如果说起初,她所追逐的是奖状证书,是表姐装裱她新成就时眼里隐约可见的得意和骄傲。
那么现在,她更乐于追逐的,则是被无限超越的自我。
旁人或许只能看到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和劳累,她却逐渐的发现了高强度生活带来的成就感和乐趣。
曾经的她在旁人散发的光中前行,原以为自己的努力不过是一场空。
可其实世间的一切早就标注了价码,在成就自己这方面,世上没有一丝努力是白费的,即便短期无法看到收益,也不代表日后便没有什么作用。
尽管她不曾因为自己的马术而拿到当初那个想要的角色,可她却的的确确因为学了骑马才深刻认识了草原的辽阔;
她也没有因为自己对品牌和材质的鉴赏眼力而做出什么成就,可她的的确确因此才察觉了小青璇身上的疑点;
即便是她时不时去拍卖行消遣时,多听的那两耳朵文化解说员提到的段子,都在她参与第四期节目时为她的大胆联想给出了出口……
它们虽然未必能及时变现,可她的确因为过去那个努力的自己,而变成了一个被自己期待着的更好的自己。
她如今才恍然发现,原来她的努力,竟然逐渐让自己同样成为了别人的光。
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比能够挑战自己战胜自己,更为有意思的事情了。
更何况,也唯有如此倍加珍惜当下的生活,她才觉得不负这重来的一生。
至于那些压力和波折又算得了什么?
凡是一切杀不死她的因素,都是未来被她踩在脚下的基石。
最初白手起家的后来临危受命的中途发扬光大的历代家主都不曾叫苦叫累,她这上有表姐尽心扶持,下有家人依靠的又能有多辛苦?
分明是翻身咸鱼做主人了不是?!
更何况,按照董书禾所说的情况来看,若是表姐好好休息,仔细将养,虽然身体容易虚弱了些,可是却未必不能长命百岁,善始善终。
即便希望渺茫,可仍然算是个极好的消息,至少给了她一个留住表姐的希望。
所以,为了让表姐早日退休,也为了早些让傅珩之过上背地里被人蛐蛐被“女霸总包养”的日子,简不听的气势简直都有些过分得斗志昂扬了。
心里天南海北得琢磨着,她侧目看了看副驾驶上放着的资料。
关于明轩的事儿,宋遇当年年纪太小,知道的也并不算多,只是将他祖父当年的实验日记翻了出来,交给了简不听,希望能给她提供些帮助。
本来简不听还想再再多问上几句,可瞧着宋遇那吞吞吐吐旁敲侧击壮汉娇羞得打听表姐日程的小模样,不禁心底发毛,急匆匆得便告辞了宋遇撒丫子跑了。
那速度简直堪比身后被狗撵了似的。
如今明轩的故事从研究所被撬开了一处缺口,这也意味着其中的真相,距离大白便有了更多的希望。
还没等发动车子前往下一处目的地,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是簿巳发来的绿泡泡,这家伙自从听简不听说,他查到的消息有误时,便一脸懵逼得重新展开了调查,最先入手的便是明旭。
明旭是杜湘帘的女儿,且跟明潇相认了叔侄关系。
因此,按照说法,她必然是明轩的亲生女儿才对,可既然明轩和杜湘帘的情意未必属实,那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明轩的孩子,还未可知。
所以,簿巳这次又亲自往亲子鉴定中心跑了一趟。
兴许是他跑的太勤,鉴定中心都快眼熟他了,前台小姑娘愣是抓着他给他推销了三小时vip会员卡,直到他加钱催办的鉴定结果出了答案。
送他走的时候,那前台小姑娘看他眼神儿跟看冤大头似的,满眼都是慈爱。
a簿巳靠谱侦探社社长簿巳:从结果上来看,明旭就是明轩的孩子,是明潇的侄女,至少明旭的身份跟杜湘帘嘴里说出来的大差不差是一致的。
a簿巳靠谱侦探社社长簿巳:为了谨慎起见,我还特意去查了杜湘帘和明旭的关系,也的确是亲母女,杜湘帘和明轩确实是在一起过,至少生理层面肯定是在一起过。
恁夜蝶:我让你查的人找到了么?
a簿巳靠谱侦探社社长簿巳:那当然,老簿出马一个顶俩!京都南城丁家胡同741号有一户百兴盲人按摩,你要找的人就在那儿,听说她当年跟杜湘帘有些过节,兴许你能从她那儿听到些不一样的话……不过,她这人脾气有些古怪,你说话小心点儿,别把她得罪死了。
a簿巳靠谱侦探社社长簿巳:至于当年那位袁老师,住的地方也离那儿不远,而且今天晚上七点半,按以往习惯来看,她估摸会去百兴做艾灸,您要是速度快些,还能顺道儿把俩人一起见了!
恁夜蝶:……
简不听看着手机左上角的17:58,不禁用力咬了咬后槽牙。
距离她现在的位置想开车赶过去,不算堵车和红灯,少说就得一个半小时。
更何况现在这个时间点儿还是堵车高峰期,等她真赶到,估摸着黄花菜都能凉了。
瞧了一眼簿巳发来的地址信息,随即把手机放到了中控台上,朝着新地址处出发。
在明潇描述的故事当中,提到了一个杜湘帘的老师,明潇以“常乐”的身份照顾杜湘帘时,都是由这位老师从中牵线。
这老师名为袁珠盈,如今早就退休了。
至于百兴盲人按摩,是她的一个学生所开的店铺,那人跟杜湘帘是同班同学,曾经同班少说有十来年的时间,即便关系再差,也不太可能对杜湘帘的事儿毫无了解。
当年跟杜湘帘一届的学生,如今还能查到踪迹得寥寥无几,距离最近的便是她了。
简不听这也算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毕竟这事儿都过去了三四十年了,别说记不记得,当初那届学生还活着几个都是不好说的事儿。
再说,也兴许这时候关系差些,反倒能让他们有什么意外的收获,至少没有什么串供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