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是牛师傅，董雪妮觉得还是很特别，平常一般人是很难到这个楼层的，不要说一个司机了。再说，现在Johnson已经不在这里了，他就更没有机会到楼上来。不过，今天既然他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亲自到这里来，肯定是有大事儿要说。

　　“牛师傅，怎么是你？”董雪妮还是有点儿不那么淡定。

　　“我进来给你说，行吗？”牛师傅嘴上这么说，其实人已经进到了屋里，并且随手关了门。然后，他双手一拱说，“董秘书，我求你帮个忙，行不？”

　　看到牛师傅这个做派，一时间董雪妮有些手足无措，虽然牛师傅只是一个司机，可是她知道过去Johnson在的时候，什么私人的事儿都交给他去办，也就是说，他是Johnson最相信的人。可是，今天居然这么低三下四来求董雪妮，“牛师傅，坐下，慢慢说！”

　　“不坐了，我刚上班，听人说，公司小车班要裁员。我估摸着，是不是对着我来的。”

　　“这怎么可能呢？你想多了。好歹你已经在这个公司工作了将近二十年了，兢兢业业，不说多大功劳，就是苦劳也够那些人没法比的。据我所知，你可能是这个写字楼里在宇恒工作最长时间的老人了！”这里董雪妮说老人，并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只是因为对于那些在公司工作超过五年的人都说是老人，无论男女老少。

　　“董秘书，可别这样说。要是老板还在，我也就不会担心。可是你知道的，元旦放假的时候，我的车，上面说用不着，就给退了，那时候，我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你说说看，一个司机要是没车开，每天就呆在小车班里，还能干点啥呀？”

　　“你说那台奔驰车退了？”这一下董雪妮确实有点不冷静了。本来今天早上牛师傅没有过来接她上班，她只是想可能是因为牛师傅临时有事儿来不了，现在看来问题严重了。且不说她董雪妮有没有车用，可是这个车可是Johnson临走的时候专门交代给她使用的。她就想问是谁做的决定，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这种话怎么好问，追踪下去，最后还不是到了对面办公室的那个老总身上吗？

　　“对呀，好像退的不止这么一辆，说是公司要厉行节约，那些平时利用率不高的车都退了。所以，我就琢磨，你看能不能给老板说一声，看在我为宇恒服务这么多年的份上，快要退休了，别辞退我吧？”

　　董雪妮看了一眼牛师傅，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牛师傅确实是有点老态了。这一点在过去她从来都没注意过。“牛师傅，这样，你先去忙吧，我过几天就要到新加坡去，见到老板，我替你说说。”

　　“董秘书，那就谢谢你了。”

　　牛师傅离开了。董雪妮想了一分钟，觉得这事儿很急，万一真的把牛师傅给辞退了，到时候Johnson也就不好说话了。于是，她直接拨了老板的电话，“这里是Johnson办公室，请问哪位？”

　　“Tobey，我，Dianna，老板在吗？”

　　“啥事儿呀，不是刚刚通过电话？”Tobey有点半开玩笑的味道。

　　“有急事，十万火急！”

　　“稍等。”

　　很快，电话转到了Johnson的办公室，听到Johnson的声音，“Dianna，有啥事儿呀？”

　　“Johnson，”董雪妮还是深吸一口气，镇定一下说，“刚刚牛师傅过来找我，说是他可能要被辞退，他的意思让我把这件事儿转达给你。”

　　“哦？他自己怎么不发个信息给我呢？”听Johnson的口气，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董雪妮语塞。就是呀，牛师傅干嘛不直接跟老板说呢，还要拐个弯，这样不是更麻烦吗？

　　“Dianna，这事儿你就不要管了。过几天不是就要过来了吗，到时候我们具体再谈。”说着，Johnson说了声要开会了，电话也就挂了。

　　董雪妮就觉得Johnson太不近人情，毕竟牛师傅在宇恒工作了将近二十年，这期间还给他开车整整五年，这五年，几乎就算是他的半个管家。怎么遇到事儿了，他什么话都不说，难道真的就是人走茶凉吗？牛师傅现在对他来说没有多少用处了吗？

　　想到这里，董雪妮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

　　叮铃铃，桌上的座机响了，她也就暂时把牛师傅的事儿撇开，接起了电话，“喂，我是Dianna！哦，几点？下午，一点半开始，好吧，我准时到！”

　　放下电话，她在日程表上填上了下午参加市场部年度总结会议的提示，然后就走到门口，朝Alice办公室张望了一下，见到没有人，正准备回来，却看到她从电梯里出来，“姐，”Alice飞快地小跑了几步，过来问，“找我吗？”

　　董雪妮就顺手把Alice拉进自己办公室，小声问，“你知道小车班裁员的事情吗？”

　　“好像不是裁员吧？据说是有人违反了公司的管理规定，所以按照制度，自然辞退的。”

　　“几个人？”

　　“听说是三个吧？怎么，你不知道吗？”Alice看来是很清楚，只是作为老总的秘书，她知道有些事儿是不可以到处乱说的。

　　“知道。只是我觉得好奇怪，就是给你闲聊几句。”

　　“还有别的事儿吗？我那里好多文件需要处理呢！”

　　看着Alice离开，总觉得这姑娘今天怪怪的，不像过去那么热络。

　　下午参加了市场部的年度总结会，她只是作为被邀请的高级经理来旁听的，不过，看到一些分析数据，她还是挺吃惊的。本来这些报表，她也是可以通过邮件看到的，可是她并没有在意。总体上来说，过去的一年里，业绩还是不错，所以也就用不着在数字上下功夫。这一点，她到了宇恒以后，不管是受了Johnson影响，还是跟着其他高管学习的，反正要看大趋势，这才是公司运营的道理。可是今天听了市场部的分析，发现今年后半年的数据确实很不尽人意，如果不是前半年的数据加上后半年自然增长的数据垫底，今年还真是麻烦。这样推算下来，市场部就预测，假如目前这个下坡的趋势不加以遏制，恐怕到了年底，数据会很难看，特别是在同行业里的数据比较，将会是一个无法弥补的损失。董雪妮回到自己家里，她心里明镜似的，市场部总监专门邀请自己过去，还不是想把这个意思带给大老板知道。

　　无独有偶，到了第二天，人力资源总监，如法炮制，董雪妮再次去参加了一个类似的会议。这一次只不过分析的不是市场，而是人员流动情况，看了以后，董雪妮自己都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只从Tahir到来以后，高层经理的变动远远超出了正常的变动情况，这很不利于一个大公司的战略稳定。至于基层员工，只要低于百分之二十的流动性，都算正常，可是高层经理，今年后半年就超过了这个比例，所以董雪妮自己都有点不淡定，不管是什么原因离开的，都会对公司政策的执行产生负面的影响。

　　同样，这个人事总监，也是什么都没说，可是这一次董雪妮自己心里就很是沉重。出于职业的忠诚，看到问题，必须提出来，她就坐下来，写了一封邮件，准备发给大中华区总裁Tahir，就在抄送这一栏的时候，她停住了，到底该不该抄送给Johnson呢？如果抄了，岂不是等于间接在往上面打报告，投诉现任的老总吗？毕竟目前董雪妮还没有调去亚洲总部上班，这样在滨海一天，就要维护这里的安定团结一天。可是那样的话，岂不是失去了自己的原则吗？董雪妮有点犹豫，最后她还是缓存了这个邮件，准备等Tahir回来，当面跟他报告，这样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再过一天就要启程飞到新加坡去参加这一轮的第三个培训了，可是就在晚上她回到公寓的时候，她看到门口的文件袋里，一张留言，上面写道，希望业主尽快跟公寓物业管理处联络。看到这个通知，董雪妮不自觉地紧张了一下，因为她无形中跟牛师傅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进了门，她匆忙给物业拨去了一个电话，“物业吗，我是三八零幺的住户，”还没等董雪妮说下去，对方就着急地说，“你总算是回来了，你马上下来一趟吧！”

　　听到人家很着急的样子，董雪妮也不敢耽搁，直接下楼去了物业。

　　这是她第一次到物业这里来，没想到一个物业，看上去这么高大上，像是银行保险公司的办公室，并且这里很多人办公，董雪妮真没想到，物业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她就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么多人坐在这里要干些什么工作。不过，隔行如隔山，这不是她的优势，也只是想想罢了，人家问清楚了，她就被领到一个据说是严经理的办公室。

　　“你是3801的业主吗？”严经理，非常专业，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

　　“我是住户。”

　　“你认识这个房子的业主吗？”

　　“你说吧，有啥事儿，我可以转达信息。”董雪妮虽然看到这个严经理很专业，可是，她的冷峻让董雪妮有点不习惯，自己是住户，不是她管辖的子民，所以也就有点不大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