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董雪妮感觉到了疼痛，她张开惺忪的眼睛，发现自己掉在了地板上，也就顺势坐在那里，还在回忆刚才梦中的情景。可是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这是她预订的铃声，天亮了，到了起床的时候。董雪妮才抬头看看窗帘，从那一丝缝隙中发现外面已经大亮，确实到了该起床的时候。今天算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她还没有忘记一周的入职培训结束了，今天开始她就要进入正式的钟经理秘书办公室工作，她不能迟到了。所以，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就让它见鬼去吧，那些黑暗的故事就让它永久在黑暗中不见天日。

　　穿衣打扮，洗漱化妆，董雪妮紧赶慢赶，还是花去了将近一个钟的时间。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很快的速度了。尽管过去在京城读书的时候，男朋友也经常唠叨她动作太慢，根本赶不上这个社会发展的节拍，她也曾努力过，把走路的步子迈得大一点，频率快一点，吃饭的时候不说话，更加专心一点儿，这样也可以节约不少时间，就是逛商场都可以减少频次和时间长度，都是为了节约时间。可是，化妆打扮自己她从来不会怜惜时间，这是她做女人的权力，如果就连这一点她也失去了，那么她完全有可能变成地地道道的女汉子。她拒绝了，不，压根儿她就没有接受。

　　在酒店餐厅用过早餐，她直接去了酒店对面的宇恒大厦。刚到大堂，正准备去排队乘电梯，有人从后面叫住她，“早上好，董秘书！”

　　董雪妮回头一看，是人事部的张经理，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会心地一笑，张经理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中电了一样。总经理这个秘书，确实是太漂亮了，按理说张经理是做人事工作的，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抗电击能力还是蛮高的，可是今天早上看到这个总经理的新秘书对自己这回眸一笑，让他心里却是一惊。说不上她倾国倾城，可是似乎那双眸子会说话一样，只是轻轻眨了两下，就让他止不住心跳加快。

　　“怎么这么早？”等到电梯上到四十楼，电梯里只有几个人的时候，张经理才说。

　　“你不是也一样吗？”这一次，董雪妮开口说话了，可是她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来了一个反问句。

　　“我是约了人的，所以提前半个钟头过来准备的。”

　　“一样啊，我也是提前过来做准备的。”董雪妮说完，觉得自己好可笑，也就先笑出了声，然后解释道，“今天算是我第一天在总经理办公室上班，我总不能落在总经理之后吧！”

　　“嗯，很对，你还说过去从来没有工作过，适应不了总经理秘书的工作，你这哪里是小菜鸟呀，分明是职场的老油条喽！”

　　“张经理，不能拿我开玩笑，我的档案你都看了，我真真的是刚从学校门出来，就到了咱们宇恒集团工作的。”听到张经理跟她开玩笑，董雪妮急了，赶紧解释。

　　电梯到了，门开了，张经理挥挥手，出去了，当电梯门再关上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张经理回头给她点头。

　　从这里往上，就她一个人，不过，这里的电梯，质量很好，往上升的速度又快又稳，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电梯到站的警示灯，她忽然觉得一个人在这个电梯里好像很不安全。不知道为啥她眼前又出现了晚上梦境中张经理的矮小，和自己投进对面如镜子一般光滑的不锈钢镜面中的自己，她没有发现自己多么高大，也许是没有参照物吧。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近那个不锈钢镜子，仔细看着自己，她在想，自己今天真的很美，要是自己是个男人，见到这样美丽的女孩子也会多看两眼呢！

　　四十五楼到了，电梯门开了，她迟疑了一下才走出去，好像这里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上周培训，她几乎没怎么到自己办公室来，不是她不想，而是人力资源部安排的培训也太紧张了，几乎不给人一点透气的时间，一场接着一场，好像每个钟头见到的人都不同，接受培训的主题也不一样，真不知道这些内容跟她的工作有什么关系？如果说人事管理规定有用，财务相关的薪酬待遇规定以及出差报销流程有用的话，那么市场开发，产品部，防损部，法务部，打假办，设计院研究所跟她几乎是八百杆子打不着的。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了下来，谁让她是菜鸟呢，过去没有这方面的经历，在京城实习的单位是个国家企业，虽然也有不同部门，可是自己是个实习生，换句话说，不是人家关心的员工，当初到任的第一天就是上岗工作。可是，这里不一样，不管到任何一个部门，张经理第一句话都会说，“这是Johnson的新任秘书！”接下来算完了，既不说她名字，也不介绍她的学业背景。尽管她经过这一周的培训，知道一个MBA硕士在这里根本算不了什么，因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人家称呼不少人这个博士那个博士的，好像硕士和本科生在这里根本没脸提起自己的学历。可是，董雪妮不认为这有什么丢人的。她自己很清楚，不少博士和她一样，本科学习一个专业，硕士的时候是另外一个专业，等到了博士又是一个新的专业。按照她的经验，其实自己这个人力资源硕士，说起来也只是混出来的，本科四年完全和人力资源没有任何关系，她是一名彻彻底底的当代文学学士。其实，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继续读博士，只是因为她离不开男朋友，她必须舍弃继续求学的欲望，早一天过上正常人的小日子。她深深地知道，假如她要是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她可能会选择另外一个课题，不是文学，也不是管理学，而是哲学。从这个角度来说，每个阶梯的学位，也就是一个学位罢了。

　　走在甬道上，她突然发现，老总的楼层铺就的地毯着实跟其它楼层不一样，那个松软舒适程度，没法用语言来形容，她匆忙走到Johnson办公室门口，探头看了一下，这个偌大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也就走到隔壁自己的小房间去。

　　办公室门开着，大概是沾了总经理秘书这个职位的光，自己的办公室明显比张经理他们要好了太多。同样是中层职位，张经理他们根本没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也只是像是饭店里的卡座一样，有个较大的写字台，对面放了两个小椅子，可以和来人坐在写字台对面谈话。这就是他们的工作需要，而总监们才会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三面都是玻璃，只是有个门，关上门，说话外面听不到而已。如今，自己这间办公室比总监办公室不小之外，也只有对着大楼外面是玻璃幕墙，其它三面都是实墙。这一点她很满意，就是自己关上门在屋里睡觉都不会有人知道。

　　“Ms.Dong，好早哇！”一个女人的声音，让董雪妮急忙转过身来，她认出来，她第一天来报道的时候见过这个女人，一身佣人的打扮，身上还套了围裙，可是她竟然用英语跟她说话，这不仅让董雪妮有点好奇。

　　“你会说中国话吗？”董雪妮一字一句咬文嚼字，生怕她听不懂。

　　“一点点！”服务生怯生生地说。

　　“你不是华夏人吗？”

　　她摇摇头，可是很快又点点头，不过脸上一直在微笑。

　　董雪妮迷惑了，她到底是不是呢？

　　服务生继续整理房间，董雪妮还是止不住好奇，打看这个人，她黑黝黝的皮肤，绝对不会是北方人，像她这个年龄在北方早都当上奶奶了。可是也不像是南方人，南方女人到了中老年，都是瘦小的个头，多少有点驼背。可是眼前的她不是，说不上虎背熊腰，但是腰板肯定很直，看上去面相也很精神，只是脸上的皱纹暴露了她的年龄，没有五十，也不会太远。

　　当服务生再次面对她的时候，她就止不住问，“你是外国人？”

　　那人一笑，友好地点点头，“我娘家是菲律宾，我爱人是本土人！”

　　董雪妮释然了，难怪她这么能干，原来是嫁到这里来的外国人，不只是菲律宾女人，还有越南人，印尼人，泰国人，在董雪妮经历不多的外国女人当中，这些地方的女人都特别能吃苦耐劳。这使她想起来一句话，华夏民族是最能吃苦耐劳的民族，其实这些人也是。甚至到了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比起来，她们更能吃苦一些，耐劳一些，至少她们没有抱怨九九六零零七工作制，有个工作，可以养家糊口，她们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