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王进来临时调整行程后高明远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拿出手机偷偷给葛延平发去了短信，将这个变化告诉了他。

　　葛延平收到高明远的短信吓得直冒冷汗，他这个常务副区长正好分管着行政事务办公大厅，这要是出了纰漏，头上这顶乌纱帽还能保得住吗？

　　葛延平深知行政事务办公大厅的手续有多繁琐了，老百姓有时候为了办个证经常要往返多个单位，跑断腿的打证明盖章，即便如此都未必能办下来，证明“你爸是你爸”“瘫痪也要抬着来亲自办理”的事情屡见不鲜，大厅里那些工作人员，一个个都跟大爷似的，各有各的后台，说不得骂不得，态度散漫恶劣，老百姓也是敢怒不敢言。

　　但江州乃至全国多数地方大环境如此，葛延平也没辙，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如今王进来要暗访这方面的工作，摆明是对这情况不满了，这时候要是撞枪口上了还得了？

　　葛延平片刻不敢耽搁，马上给下属打电话通气，告诉他今天绝不能为难老百姓，服务态度一定要好。

　　安排完后葛延平才松了口气，给高明远回了信息表达了感激之情，用词极为肉麻，都是夸赞高明远这个兄弟义薄云天肝胆相照，还表达了今后只要高明远有需要，自己必然会为他两肋插刀之类的。

　　高明远收到短信后有些想笑，心说这个葛延平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跟活在武侠世界里似的，看完短信后他就给删除了，以免被人误碰手机看到了。

　　这事让高明远在面对王进来的时候多少有些负罪感，感觉出卖了这么信任自己的老板，但他转念又一想，这也是为了能在官场上混下去，迫不得已为之了，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再说了，这么做也是为了更好的融入圈子为王进来打探消息，也情有可原了。

　　这么自我安慰了一番高明远心里才舒服了些。

　　因为高明远的通风报信，在上午的暗访过程中，桥浦区行政事务办公大厅并没有出任何纰漏，葛延平甚至还在下午区政府召开的座谈会上得到了王进来的夸奖。

　　王进来在夸奖葛延平的时候指出，让他时刻牢记党和政府赋予他的使命，继续保持这样的办事效率和服务态度，深刻贯彻“为人民服务”的理念，葛延平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下午在回市委的车上，王进来突然问：“明远，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在暗访桥浦区行政事务办公大厅时候的一些细节？”

　　高明远顿时紧张了起来，摇头道：“没有，怎么了老板？”

　　“老板”的称呼是王进来今天暗访的时候要求的，这是为了避免泄露身份，同时王进来还说今后私底下就这么称呼他就行了，这样可以有效避免一些麻烦。

　　王进来一拍大腿说：“没发现就对了！”

　　高明远不解道：“老板，没发现怎么就对了？”

　　王进来含笑道：“因为太过完美让人找不到一丝瑕疵，这反倒暴露了破绽！整个大厅上下，不管是工商税务社保等窗口的工作人员，还是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乃至清洁工都露着标准笑容，到处一尘不染，老百姓们办证也都一次就解决了，现场几乎完美到无懈可击了，你说说这可能吗？”

　　高明远尴尬的笑道：“好像确实不太可能。”

　　王进来的笑容慢慢僵住了，神情严肃了起来，说道：“我们也是普罗大众，即便不是自己需要，身边的亲戚朋友也有需要办理各种证件的时候，你难道就没听到过他们的抱怨？行政事务办公大厅的效率什么时候这么高过？”

　　高明远摸不透王进来到底想表达什么，也就没敢回话，只能陪着笑脸。

　　王进来接着说：“其实有些问题是制度的大环境造成的，我们都能理解，只能通过制度的完善以及一些举措来慢慢改善，但桥浦区这家行政事务办公大厅几乎没有平时遇到的种种问题，这太不正常了，这足以说明问题了，这是一场作秀！是他葛延平故意做的门面功夫！同时又说明了另一个问题，葛延平收到了我要暗访的风声，市委里有人泄露了我的调研行程！”

　　高明远听的冷汗都下来了，根本不敢吭声。

　　王进来叹了口气，又说：“虽然有人泄露了我的调研行程，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想保密很难，泄露出去的事时有发生，也见怪不怪了。”

　　高明远小声试探道：“老板，你不想知道是谁泄露了您的调研行程吗？”

　　王进来摆摆手说：“不想，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能泄露我行程的只能是市委办公厅秘书处里的工作人员，为了这点小事没必要上纲上线，以免影响了大家团结和谐的工作氛围，再者说了，这点小事也没法处罚，倒不如由着他们了。”

　　“这倒也是。”高明远不自然的笑着回应。

　　王进来这时候突然笑了笑，问道：“明远，我来考考你，我明知道葛延平在作秀，但我非但没有点破他，反而还夸他，让他继续保持这样的办事效率和服务态度，你觉得用意是什么？”

　　“这”高明远这会哪有心思想这些问题，生怕自己通风报信的事被王进来发现了，也就回答不上来了。

　　见高明远半天回答不上来，王进来得意道：“罢了，我来告诉你吧，葛延平既然把门面功夫做的这么好，让我看到了完美的一面，那我就当不知道他在作秀好了，就以这个完美的标准为起点，要是下次再过来大厅看到的不是这状态，又或是低于这个标准状态，那我就对葛延平有说法了。”

　　高明远都听傻了，靠，居然还能这样？

　　王进来这招简直太高明了，这是要逼着葛延平把作秀变成基本操作了，绝了！

　　高明远在心里感慨了起来，葛延平啊葛延平，你真是作茧自缚啊。

　　王进来的智慧和手段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经常出其不意但又合情合理，充满了哲学家的大智慧，难怪年纪轻轻就成了市委书记，葛延平这些手段跟他一比就显得很低劣了。

　　高明远已经对自己这位老板佩服的五体投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