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坤阳开始下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粒子砸在窗户上,甚至砸出了声音。
温暖的产房里十分安静,能听见一块又一块的落雪声。
参片塞在林秋晚的嘴里,林秋晚却一点动静没有。
呼吸声都又轻又慢,像是随时会变成屋外的雪花,天亮回暖了就会融化掉。
衡王在手抖。
他向来冷静自持,这辈子至今为止,对什么都不在乎。
他早就看淡了生死。
此时此刻,却忍不住手轻轻颤抖。
林秋晚的小手在他掌心里,苍白又无力,阴冷又僵硬。
“文太医呢?什么时候
到。”衡王问屋外的阿离。
阿离连忙回答:“雪太大了,马车滑在路上,阿和已经去背了。”
长久的沉默里,衡王紧紧握着林秋晚的手,一言不发。
他耳边响起来林秋晚跟他说过的话。
人如果光靠求生本能活着,便会茫然,会平庸,会随大流,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把自己设限在一个人人呐喊的框架内,不能忍受那些出格的事情。
殿下可有活下去的理由?
周遭稳婆还在试图找办法,不断的嘈杂催促,不断的叫喊拍打。
产房血腥污秽,羊水味道也着实腥气。
衡王垂着眼,看着掌心里的这只手,这只属于林秋晚的手。
他坐在床榻边,半趴在床上,极轻极轻的在林秋晚手背上落了个吻。
“我找到了。”
他找到了林秋晚说的那个东西。
“阿离,拿我的令牌,把父皇那根保命血参抢出来。”
衡王走到门口,把腰间的令牌丢了出去。
阿离连忙应声,消失在了风雪中。
衡王隔着门缝,看见了一直等在门口的方登。
小小少年浑身都是硬的,就这么站在廊下,双眼猩红。
“方登。”
衡王叫他。
方登僵硬转头,透过门缝静
静的盯着衡王。
不管是楚璟烨,还是衡王,甚至是楚时修,都更比方登更加光明正大。
方登根本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对林秋晚的特殊。
林秋晚对于他来说,已经远远不是喜欢的人这么简单的关系。
是恩人,是救赎,是他的光。
他这辈子都会记得,林秋晚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朝他伸手,对他说。
“起来!”
起来,方登。
林秋晚让他起来,让他一个口袋里掏不出两文钱,给恩人办个体面丧事,从小到大没吃过一口饱饭的小乞丐起来。
若是林秋晚死了,方登一定
活不下去。
他紧紧咬着牙,浑身的肌肉都绷紧,只要林秋晚断气,他会拎刀把所有欺负过林秋晚的人都砍杀,杀到他打不过,断气了为止。
衡王看着方登,似乎在考虑方登这人值不值得相信,又或者在考虑其他的。
两人之间连目光都少有接触。
衡王又从怀里拿出一块白玉,递向方登。
“进宫一趟,找本王的母妃万贵妃。”
方登愣住。
衡王眸光清隽,冷淡里带着温柔。
“你只要跟她说明,晚晚是谁。”
“再告诉她,晚晚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别人的。”
“是本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