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摊牌
陶希言后面再说了什么,陆呦其实没太听清。
那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喘息着倒退了一步,踉跄着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撑在墙上的右手用力到了极致,指尖都开始翻白。耳边交替响起那两个关键词“好用”……“比不上”……
脑海里反复环绕,吵得他神昏意乱。
屋内陶希言熟悉的嗓音他再熟悉不过,爱人口中伤人的话,听得陆呦心脏阵阵抽痛,仿佛置身冬日湖底,浑身冰冷呼吸困难。
一向引以为傲执刀的右手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陆呦在心里一遍遍的问自己,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陶希言毫无缘由的爱,还是奢望替代初恋的位置。
醉酒后那场推心置腹的自白,现在回想起来不过就是一场笑话。
可惜…………可笑……他居然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勇敢一点,日子就会好起来。
甚至他还信誓旦旦的觉得,他足够了解陶希言,之前闹到分手的原因是因为两人之间从来没有一次正式的沟通。
这次只要自己主动一点,一切就都会不一样的。
呵呵……真可笑……
你亲手剖开胸膛捧着一颗炙热又真诚的心,献祭般的双手奉上交给你的爱人。
赌上全部身家,又能如何?
无非是人家无聊时候打发时间配合你演的一场戏。
没有一个赌徒都笑着走下赌桌。在回忆里汲取温暖,真相被解开的那一刻就要接受现实。
心被踩碎,鲜血流了一地。
都是自己活该啊。
陆呦垂着头笑了起来,一开始笑声很轻只有自己能听见,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小护士在一旁听着都不由得心疼起来。
小护士心中是愧疚的,她刚来医院实习几个月,转正之前不敢惹事。既不敢在发现主任丈夫跟别人幽会的第一时间把人赶出去,又没有拦住陆呦。
这是主任的私事,按理来说她不该听,想走又不放心陆呦一个人。
手虚虚拦在陆呦身后,生怕他下一秒就倒下。
该怎么形容呢,她第一次在一个男人身上看见这种极致的破碎感。
陆呦虚弱的靠在墙上足足笑了两分钟,笑到最后声音都发不出来。
胸腔无声而剧烈起伏着。
本该因为肾上腺素分泌而涨红的脸色苍白一片,视线落在对面墙上贴着的宣传板上,看似看的认真,实际视线根本没有聚焦,眼眶一圈微微泛红,眸底氤氲着雾蒙蒙的水汽。
陆呦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腿都跟着脱力。
“陆主任,陆主任。”小护士小声喊着。
陆呦隔了半天迟钝的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指尖若无其事的在眼角抿了一下,努力将眼睛瞪到最大,直至水雾渐渐散去。
屋内还在说着什么,小护士看不下去,鼓起勇气抬手要敲门。
陆呦一把按住了她,摇了摇头,很慢很慢的说了句:“你先回去工作,好吗?”
小护士顿了几秒,迟疑着没动。
陆呦吐出一口气,冲着她露出一个笑容,声音干哑:“帮我保密可以吗?”
这笑容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又酸又苦,说话的人没哭,听的人反倒要哭了。
小护士不放心,看了眼门的方向,又转过头跟陆呦对视了一眼,踌躇着转身,小声说道:“你放心,陆主任。”
非探视时间的医院走廊,行人寥寥。
陆呦低头理了理衣襟,又对着门上那条玻璃照了照现在的脸色,让自己看上去尽量没有那么狼狈。
提起一口气,推门而入。
床上坐在一起的两个人骤然被打扰,抬头看过来。
看清来人是陆呦,陶希言脸上的不耐烦立马散去,虚揽着乔西的手也匆忙放下。
“打扰二位。”陆呦清了清嗓子,语气生硬,但这已经是他当下能调整出来最好的状态了。
陆呦往里走了两步后就不再往前,对着乔西说道:“医院病房紧张,稍后我会安排医生给你做一次全面检查,没问题你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他承认这句话是虚张声势,因为他实在做不到一脚把门踹开,大闹一场。
陆呦背在身后的手攥紧,指尖扎在肉里生疼,他却跟没有痛感似的,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情意绵绵生死不渝的戏码确实挺让人感动。”
尾音一颤,陆呦连忙止住了话头,待气息平稳后,强撑着开口:“感谢陶家的养育栽培,好用这个词我当不起。”
“既然正主回来了,我这个替代品自觉退场。你放心。”
“替代品”这个词说出来伤人伤己。过去听着都觉得窒息的词,如今自虐般的由自己口中说出,竟是这般滋味。
陶希言听见这句话的一刹那,也变了脸色。刚刚的怒火暂时被抛之脑后。
他原以为自己会发自内心的觉得畅快,解气。
抑或是甩掉一个麻烦情人的轻松。
都没有。
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似的抽痛,一下比一下重,疼的他挺得笔直的后背往前弓了弓,颈侧青筋暴起。
他想说点什么,但是喉咙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似的发不出声音。
眼看着陆呦转身离开,最后只喊了一句:“陆呦”
陆呦这一次没有迟疑,没有停顿,径直快步走出病房。
强撑着自己走出住院部的大门。
住院部离员工停车场只有几百米,可这几百米就像是陆呦人生中走过的最长最难的一段路。
一路上遇到的同事和病人跟他打招呼,他机械般的点头回复。
风很大,上午的阳光很刺眼,身边路过的行人脚步匆匆。有的人为病情苦恼唉声叹气,有的人为新生命到来满面红光。
只有他,被屏蔽在世界之外,五感尽失,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陶希言失忆那天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这几年来,他没有丝毫长进,只是空长了几岁。
撕心裂肺的痛苦重来一次,他还是不能坦然释怀。
他害怕回到办公室,害怕看见同事脸上或同情或嘲笑的表情。
他也没有办法调节好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面对病患家属。
陆呦垂眸看着自己身侧的双手。
现在的状态,甚至无法站上手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