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急行。

　　小团宝儿和胡素辛在刚出丰安府辖后也赶了过来，一时间空荡荡的马车内倒还略有些拥挤。

　　云初初自顾抱着团宝儿在一边窝着，忽的开口问道：

　　“二舅姥爷，出什么事辣？”

　　沈之端正闭目养神，忽的听到小丫头这么问，睁开眼有些诧异的看她：“你怎么知道？”

　　“陛下又不是昏君，好端端的把一半禁卫军都派到我这里，一定是京城出事了？”

　　云初初一手摸着老虎毛，一手在脑袋上点了点，又摇摇头：“不对，应该不是京城……是西夜？”

　　别看她人小小的一个，可机灵着呢。

　　要知道，禁卫军可是专门用来保护皇帝的，即便是之前太子去齐国为质，南帝也只是派了一只一百人的小队护送着过去，待到了齐南边境线时，更是只有二十人跟着太子进了齐国。

　　如今，她只不过是跑来丰安府找找狐狸，皇帝就居然派了五百人的禁卫军过来。

　　倘若不是出了什么事，又怎会这么夸张呢？

　　更何况……

　　此时，外头刮起一阵风，车帘被吹了起来，外头正是返回京城的官道。

　　要是没什么事，干嘛这么着急带她回去？

　　云初初一双溜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想来想去，就知道难保不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才让南帝如此如临大敌。

　　“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沈之端嘴角扯起一抹苦笑，旋而眼中流露了几抹正色：“是西夜那头出岔子了。”

　　“调过去的三十万大军早在半月前就已和西夜开战。”

　　“原本有炸药在手，已经占领了西夜大半城池，但就在我出发之前，边城紧急传来战报，说是西夜突然出现了一支十分……诡异的军队。”

　　说到这里时，沈之端的语气沉重了些，车厢内的氛围一下子凝重了起来，就连一只在拿着尾巴逗弄小丫头的团宝儿都默默把尾巴收了起来，安安静静的趴在一边。

　　“那支军队……不惧刀剑，就算是断了四肢，也能在地上爬着用牙攻击人。”

　　“他们似乎没有痛觉，也不会死，除非用炸药把他们炸的四分五裂，才会彻底死去。”

　　“……”

　　云初初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么一听，怎么那么像是……丧尸？

　　丧尸就丧尸，炸药一炸死光就行。

　　她心中正这么想着，却忽的瞥见沈之端眼中流露出来的复杂。

　　那是一种浓郁的……悲悯。

　　沈之端作为被世人称誉的文曲星下凡，饱读世间所有圣贤书，相应的，自然也是有一颗心系万民的慈悲心。

　　云初初甚少见二舅姥爷流露出这样的神色，但她觉得，这事儿定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支军队……并非是一般的军队。”

　　“里面的人，多是老弱妇孺，甚至连七八岁的孩子都能见到。”

　　“他们双目无光，行动迟缓，不会说话也不会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木然的走着站着，待到身边有南国的士兵出现，就会毫不犹豫的撕咬扭打。”

　　沈之端的声音带了隐隐的颤抖，他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口气：“那都是西夜的百姓啊。”

　　说着，他顿了顿，再睁开眼时，眼中射出一抹冷意：“更准确的来说，是奴隶。”

　　西夜是大漠之中数一数二大的国家。

　　其有着四十多个州府，虽然分散，却也大多都相连在一起。

　　在大漠之中物资匮乏，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甚至于最宝贵的水都是有限的，这么多的人去分配那么少的东西，久而久之就会演化出一种畸形的现象少部分贵族掌握着大部分的物资，而大部分的平民则瓜分着所剩不多的那点食物和水。

　　可即便是这样，东西还是不够分。

　　那怎么办呢？

　　于是，奴隶诞生了。

　　当有人吃不上饭或是将要饿死的时候，他们就会跑到富户的门前，乞求一碗水或是一些粮食，他们只求自己能够活下去，并愿意用自己以及自己的后代来换取这些食物。

　　越来越多的人甘愿如此，越来越多的奴隶就此诞生。

　　这些奴隶往往吃着比牲畜还少的吃的，却干着比牲畜还多的活。

　　毕竟在大漠里，奴隶和沙子一样多，这个死了还有前赴后继的人愿意为了那口活命的粮食代替他。

　　他们的命低贱如蝼蚁，甚至还不如富户和贵族们蓄养的牲畜。

　　通常一个城池里有十万人，其中只有一万左右的贵族和富户，他们被称作奴隶主，剩下的，全都是奴隶。

　　云初初之所以知道这些，还都是从那本列国游志上看到的。

　　原本她觉得，即便是奴隶，他们也都能活着，虽然苦虽然累可他们依旧属于他们自己，他们只不过是把劳动力出卖给了那些奴隶主。

　　可当真正听到沈之端口中的这些话时，她才深刻的明白了西夜贵族的残忍。

　　这些奴隶在他们眼中从来都不是人。

　　老弱妇孺全都被变成了怪物，挡在西夜士兵的前面。

　　南国的士兵们不忍对他们下手，但下一刻西夜士兵的尖刃就会刺穿他们，连带着那些奴隶。

　　“他们竟然……”

　　云初初只觉得头皮发麻，嗓子一哽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敛着眸子，脑袋迅速转着。

　　突然出现这样阴毒的招数，甚至于连原文都没有提及。

　　只一瞬间，她就想到了素月素月背后的那个人，那个被称作尊上的家伙。

　　邪道之所以被天下所有正派所抵制，除了他们修炼的术法太过邪门，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没有良知。

　　他们会用他们的那些邪术为祸天下，就像这支诡异的丧尸军队一样。

　　直觉告诉她，这一招，是冲着她来的。

　　她正思索着，沈之端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些奴隶的基数很大……三十万的士兵在那儿根本不够看的。”

　　“陛下的意思是，就算要攻下西夜，也不能用这些可怜的奴隶当做垫脚石。”

　　“南国的炸药管够，可不能把炸药投向平民。”

　　“倘若不管不顾，即便是将西夜攻下，也只能得到一座座空城。”

　　“届时，南国又和那些西夜的贵族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