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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朱雅星域

  伴着笼罩嘉元城与天云大湖的浓雾,红日刚从天际线那边冒出头来。

  此时,李元岐已经早早地被陈喻章领着来到了朝露山顶。

  站在崖边,少年的发丝被晨间的冷风吹得飘来荡去,他正眯着眼看向视线远方的天云大湖,白茫茫一大片,视野极限处的云岭千峰如同一尊撼天巨兽一般虎视眈眈。比较起来,少年视野近处的嘉元城墙就像一条栅栏一般微不足道。

  “先生,我该如何开始?”李元岐开口。

  陈喻章静静看着少年,沉默良久。此时他坐于崖边的亭子中,身边的石桌上,放着一柄不长的木剑。

  “好好看看眼前的辽阔。”陈喻章对亭前崖边的少年轻声开口。

  李元岐听了他的话,定定地看着远方,没有回头。

  “你比这朝露山,如什么?”

  “先生,崇山一木。”

  “朝露山比这天云大湖,如什么?”

  “先生,深池一石。”

  “那你比这云岭千峰呢?”

  “先生,那便是沧海一粟了。”

  陈喻章抿嘴一笑,缓缓道:“那我要是说,会有这一人之力,一剑荡平这云岭千峰呢?”

  李元岐回头,静静看着陈喻章,没有说话。

  陈喻章偏头,看了看身侧石桌上放着的木剑。

  李元岐长长沉默,陈喻章便静静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嘴唇微启,缓缓开口问道:“先生,如果是我,该如何做到?”

  陈喻章起身,快步走到崖边,看着远方展颜一笑,而后带着耳鬓山风拂起的长发,指着视线远方的大湖崇山,转头沉声对少年说:

  “今后,持剑一往无前便是!”

  李元岐回头,看向亭中石桌,那里有一把木剑,这是少年的第一把剑。

  ……

  嘉元城西城的司元街,身穿黑袍的甘奉宗正骑着马缓缓地在街上行着,不佩兵甲。

  此时正是嘉元城正午时分,街上百姓众多,路过他身边的百姓们纷纷都在轻声议论这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是谁。这大黑马看上去可是王朝的军马,那这年轻人差不离也是朝廷的某个大官儿了,啧啧啧,如此年轻,真有出息。

  街上百姓的小声议论清晰地传到了甘奉宗的耳朵里,可他依然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只顾骑着地龙军马径直地向前缓行。

  “啧啧啧,这王八蛋是在钓鱼啊,真他娘的嚣张。”街边不远处有一人身穿青衫,正摸着自己的胡茬感叹道。

  在他身边,又有一人穿着与他一样,面留长须。

  正是淳于锋与关太甫二位肆虎军将军。

  “你可别光顾着看他,也瞄着点儿附近。”一旁的关太甫轻声道。

  “啊,知道了知道了。”淳于锋不耐烦地嚷道。

  就在此时,骑着地龙黑马的甘奉宗,目光忽然向司元街中段的右侧动了一瞬,那是一间半开着门的织锦铺子。

  随即他抿嘴一笑,接着缓缓前行。

  “咋整,这小子分明是知道我俩在附近,这是存了他钓鱼我俩拉杆的心思啊。”淳于锋转头无奈道。

  “还能怎样,办呗,能让他特别注意的人,跑了一个那都是风险。”一旁的关太甫叹道。

  ……

  甘奉宗骑着黑马,在街上百姓的议论下缓缓出了司元街。

  此时,那间半开着门板的织锦铺子内院,正有一人轻轻关上由铺子进入后院的木门。

  “北疆道漠北云骑主将甘奉宗,此人着实棘手,半年前过四荒山的时候对上过,舍下了一百五十条性命我才拼死逃了,这还是他根本没有追赶的缘故。”一名身穿织锦铺子老板服饰的中年男子轻声说道。

  后院木门旁正站着一位白衣娇媚女子,柔声开口道:“文书已经备好,就看这次能不能抓住契机递过去了。”

  话音刚落,“轰!”后院木门瞬间爆裂,女子缓缓低头,一只粗壮手臂已经从她的胸膛穿出,鲜血四溅!

  就在这时,身穿老板服饰的中年男子身形一闪,将至屋檐之上时,“咚!”的一声传来,他的身形又如巨石下坠一般重重压到了院中。

  此时的屋檐上,正蹲着一名胡茬青衫男子,嘴里含着一根草,正是淳于锋。

  院门边的关太甫抬起手臂向院内重重一甩,女子尸身瞬间砸到了落地的中年男子身边。

  “我可以做你们的内应。”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中年男子此时开口说道,神色平静。

  关太甫拿出了一块白布缓缓擦着自己手臂上的血迹,沉默不语。

  “内应?应什么,我们只管杀光,再往那边一堵,其余的你说还需要做什么?”跳下屋檐站在院内的淳于锋轻笑着说道,随即缓缓蹲在了中年男子身边。

  淳于锋左手慢慢放到了中年男子的胸膛之上,轻轻向下一按,“咔嚓!”一声传出。

  中年男子胸骨深深塌陷,喷血身亡。

  关太甫此时卷起已经擦不干净血迹的袖子,开口淡淡说道:“一个点便蹲着两个淬金境,特别这女的,已经隐隐摸到了扫岭的门槛,这次果然麻烦。”

  这时,蹲在地上的淳于锋在已然气绝的女子身上摸来摸去,最后拿出了一片不大的白色玉帛,玉帛上绘青色玉树与几排二人看不懂的晦涩文字。

  “这是楼兰哪个种姓的徽记?”淳于锋看着玉帛皱眉问道。

  一旁的关太甫眉头紧锁,半晌才开口道:“不知,不是我见过的七大姓氏中任何一个。”

  淳于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此时,关太甫回头一看,院墙之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修长人影,身穿黑甲黑盔,面覆虎纹面甲。此人背负短矛,腰悬长刀箭袋,左手臂处还装了一个长方黑盒。

  淳于锋起身,将手中白色玉帛冲墙上这人轻轻一甩,后者抬手稳稳接住。

  “速达京城。”淳于锋轻声道。

  墙上之人转身跃下,瞬时不见踪影。

  关太甫淳于锋二人随即从院门行出,去往别处。

  半刻,十道黑影忽至,转瞬只留下一个无门的空荡院子。

  ……

  王朝剑南道镜州的州府位于镜州域内中央的地界,也就是镜州这块儿大盆底的中心,占地面积约莫有着近十个嘉元城大小。

  可就论其建筑风俗,却与边境上的“小江南”嘉元城格格不入,处处可以看到建筑之上带有一些鸟兽树木的纹路,颇有些许异域风情。

  此时已入黄昏,在镜州城中央的州府官衙后院,却不断有人来来往往。

  镜州州府官衙的后院共有三十余间勤房,分设为刑狱户曹田曹时曹水曹仓曹金曹将作掾集曹法曹道桥掾兵曹尉曹等十数个属吏职能,主管镜州民生财政交通兵事等大小事宜。

  已近天黑的州府官衙,此时却灯火通明,不断有人穿行于勤房内外,手中执文书草稿不断改动议论上报。

  三十余间勤房最中央那间,是正对前院的最大勤堂,此时堂内正围坐着五人,五人中间放了一张红木大桌,上面摆满了繁复文书,无比杂乱。

  “怎么样,若是真出了意外,镜州各项事务糅杂起来能撑住多久?”红木大桌边,端坐于主位的一名留着黑白相间长须的黑色长衫老者淡淡问道。

  “回大人,若是按照当今渠灵关辎重出入速度,自然无虞。可若是渠灵关堵死,遂州入天云湖水路断绝,镜州成了一片‘围城’……若无兵事,一年,一年当是能顶住的。”大桌的桌侧,一名身穿朱红官服的中年短须男子匆忙理了理桌上杂乱文书,沉声回禀道。

  “张昭入京多日,这几日应当也要回来了。届时,我会领你与他商议,调动剑州益州遂州眉州四州军备辎重与漕粮提前送达渠灵关,以备不时之需。明日……我去一趟嘉元城看看。”黑色长衫老者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屋外说道。

  听闻此话,身穿朱红官服的中年短须男子忽然瞪大眼睛,慌乱说道:“不可啊大人!嘉元城如今局势复杂,凶险至极!你要是去了,节度使大人回来会把我宰了的。”

  黑色长衫老者瞥了他一眼,缓缓道:“凶险?这不有他在嘛,你万大人怕啥?”随即轻轻抬起一根手指往红木大桌的另一侧一指。

  桌侧坐着一名身穿青蓝锦袍的健壮中年人,面有胡茬,嘴角时时带有微微笑意,看上去十分和善。

  朱红官服男子恍然,随即答道:“有楼将军在,自然无虞。”

  “你二人,先去剑门关候着,等我的消息。”黑色长衫老者忽然开口,冲着桌旁坐着的另外两名身穿黑色锦袍的青年男子说道。

  随即,二人起身抱拳,快步离去。

  “楼将军,明日叨扰你陪我走一趟?”黑色长衫老者笑着冲身侧问了一句。

  “无妨。”青蓝锦袍中年男子微笑答道。

  堂内这剩余三人,南明王朝右相林仕之,右骁卫大将军楼震甲,剑南道镜州刺史万朝林。

  ……

  入夜,林仕之背着双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坐在书桌前,提笔良久,却又缓缓放下。

  随即他靠在椅背上,表情平静,轻轻叹了一句:“这俩老家伙,让徐峡蹚什么浑水,漠北骑军与肆虎军可从未磨合过啊。还有那姓朱的小胖子,哎,凑什么热闹。”

  林仕之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坐直身体提笔再写,两字缓缓现于桌上宣纸。

  “庆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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