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平尽管没有回头，但他也能察觉到背后那道炽热而贪婪的视线。

　　直白又贪婪，

　　他并没有感到欣喜而是厌烦。

　　那种感受如鲠在喉，就像是万千只密密麻麻虫子蚂蚁爬在他身上一样。

　　又痒又疼，从皮肤蔓延到心脏，又从心脏传到大脑里，渐渐的又蔓延到他的四肢。

　　让他心里既膈应又厌恶。

　　特别是这种膈应还只能装糊涂，不能说摆在明面上，与外人听。

　　他神情复杂的下了筒子楼，到了楼下，心底的情绪才忍不住外泄。

　　……

　　……

　　出了厂区。远离了她，邹平才感觉到些许的轻松自在。

　　他如获新生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只觉得哪里都顺眼，没有处在那种压抑的环境下，他精神愉悦的有些过分了。

　　天空里飘散的雪花落在他碎发上，更显得他风姿绰人。

　　恰巧有一片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一瞬间小雪花感受到了热意，融化成水珠，从脖子流向他的锁骨下。

　　又从锁骨流下他的腰腹间，才消失不见。

　　邹平他伸出手，接落了雪花，又低头怔怔看着手里的的布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不会做衣服，供销社和百货大楼也没有适合她的成衣卖。

　　现在天气太冷了，绾绾身上也虽然穿着棉袄，但也只有那一件，都没有换洗的，这就难办了。

　　总不能让她穿他的吧。

　　他的衣服倒是很多很多，不怕她穿，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只要一想到他的绾绾穿上他的衣服，那种感觉就像是两人之间的亲密一样，温柔眷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到这些他疲惫的神经都在欢跃跳动。

　　他决定了，先不给绾绾做衣服，先让她穿他的。

　　邹平想到这儿，嘴角上扬，清隽眉宇间更是灵动好看，像是一只餍足的大猫，周身都散发着欢乐的气息。

　　左右时间都已经耽误了，既然先不忙给绾绾准备衣物，那其他总归要给她去置办齐全。

　　想到她吃饭时那犹如馋猫一样吃相，邹平决定先去给她准备一些零嘴，糕点……

　　她在医院那么无聊，不吃点零嘴不看点人人书，怎么打发漫长而无聊的时间。

　　……

　　……

　　纺织厂筒子楼一楼郑卫东家。

　　天色尚早，郑卫佳此时正睡得睡得正香正在梦会周公时，却被一旁熟悉的咒骂声吵醒。

　　“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郑卫佳拉开帘子，擦了擦眼角的眼屎一脸好奇，又看了眼一旁睡的四仰八叉像个死猪的哥哥郑卫东。

　　17岁的郑卫佳一脸稚气，跟赵绾同岁。

　　“卫佳，妈吵醒你了，怎么不多睡会儿。”冯翠兰目光慈爱的看着女儿，走到床边。

　　“妈，没事，反正我也要起床了，你说是谁惹你了。”郑卫佳拿起当枕头靠了一晚上的棉袄，穿上身，从郑卫东脚的那里跨过下来穿鞋。

　　由于他家的房子是厂里根据工人名额分配的，所以格外的狭小。

　　一家五口的吃喝拉撒全在一间不足30平的房子里。

　　17岁的郑卫佳也只能和她的两个哥哥跟父母同睡一张床。

　　“还不是丑八怪家。”

　　提到丑八怪，郑卫佳不用想都知道她在说谁。

　　郑卫佳瞅了一眼母亲冯翠兰，见她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后。

　　才放心大胆的做自己的事。

　　宝贝的从床头拿出一把木梳，又扯开绑头发的红头绳，一边说话一边跟冯翠兰聊天。

　　“妈，其实我觉得吧，赵绾跟我哥不太般配。”郑卫佳边梳头边说话，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睡得跟个死猪的郑卫东，

　　虽然说她也不喜欢赵绾，但她好歹和她是同学，说实话，她觉得赵绾除了长的丑，其他的都还好。

　　她哥是什么人，她做了他17年的亲妹妹还不知道吗，那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看睡的个死猪样一看她就知道他肯定又出去鬼混半夜才回的家。

　　“卫佳，我的乖女儿，你也觉得那个丑八怪配不上你哥。”

　　听到女儿这话的冯翠兰只感觉终于有人理解她了。

　　“对呀，妈赵绾她配不上我哥，你瞧他，又懒又馋长得还丑。”

　　郑卫佳知道她妈是个什么人，当然不会明面上说出来

　　她指桑骂槐意有所指看向郑卫东。

　　“乖女儿，还是你懂我，今早我和表姐去厂外的供销社买盐，回来的时候遇到丑八怪她妹妹和弟弟，你是不知道那两个短命的，我好心好意跟他们打招呼，他们竟然说话来点我……”

　　冯翠兰一脸委屈的说道，说到委屈处，更是眼泪和鼻涕止不住的流。

　　知子莫若母，相反知母莫若子。

　　自家老妈是什么德性她还不知道吗，肯定又是她嘴欠，说到人家痛处。

　　“妈你说了什么？”

　　冯翠兰没有看到女儿郑卫佳眼里隐藏的的不耐。

　　她坐在床上，拍了拍她的大腿，委屈巴巴的说道。

　　“我就说要和他家结儿女双亲家了，那两个小短命的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对我横眉竖脸，一脸凶煞。”

　　瞧，她没说错了吧。

　　赵绾家根本不愿意嫁给他哥，想想也对，他哥这个鬼样子，稍微长了眼睛的姑娘的都不愿意。

　　“妈，我不愧是你的女儿。我们俩心里想的简直一模一样。”想的是一回事，说的是一回事，郑卫佳顺着她的意，一脸义愤填膺。

　　她虽然对比同龄人她挺受宠的，但她知道在父母心中，她和哥哥们比的话她永远都会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那是她争气考上了中专，如果她没有考上中专的话，他家下乡的名额肯定是留给她的。

　　就如同楼上的赵叔叔和孙阿姨舍弃赵绾一样舍弃她。

　　谁叫姑娘不值钱的。

　　“妈，真的，以我们家这个条件，再加上我哥们这份好模样，配赵绾实在是委屈了。”

　　“妈你仔细想想，赵绾不仅长得丑，她还黑，如果嫁给我哥，将来生孩子就怕孩子遗传到她的黑，你说到时候怎么办？”

　　冯翠兰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两个。

　　她生平最自豪和骄傲的事就是二儿子和小女儿都给她争气。

　　纺织厂那么多工人，有谁家姑娘像她家卫佳争气会读书。

　　就连楼上人人夸赞的赵嬿也没见考上中专，可见她也是个样子货，徒有其表。

　　她这女儿样样都好，美中不足的是模样随她，长得不太好看，不然副厂长儿子的芳心哪还轮到她呀？

　　由于没上过学，她生平最佩服的就是文化人，所以一听女儿的这个话，她也是犹豫不决。

　　其实她内心是知道自己大儿子是什么样的，但正因为知道他是什么样，她才犹豫不决。

　　如果不找楼上赵家三闺女做媳妇的话，凭她大儿子这份懒劲怕一辈子都是打光棍的命，但如果让丑八怪做媳妇的话，他将来的孙子跟丑八怪一样丑，那还得了。

　　他爹那么懒，他妈那么丑，如果是姑娘都还好说，怎么都是要嫁出去的，但如果是儿子的话，又懒又丑，那将来怎么说媳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