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节车厢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因列车的晃动,常人想要平稳行走还需费些力气。
赵三元和老康来到七八号车厢连接处,刚打开门就被两个乘务员拦住,说啥也不让过。
“你们列车长在哪?”
“抱歉先生,列车长公务繁忙,暂不会见乘客。”
“老子找他有事儿。”
“还请不要让我们难办,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呼啸的寒风凛冽如刀,光是在连接处站了一分钟,眉毛头发上都挂满寒霜。
七号车厢内的不少乘客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心想哪个瘪犊子来回走不关门?都特么要冻拉拉尿了。
“难办是吧?”赵三元倒也没太为难他们,就是单纯的掏出马牌撸子顶在对方小腹。
无需开枪,见到真家伙后,俩列车员直接就麻了。
“好好汉饶命.您要是想打劫请随意,小的帮您把风。”
赵三元颇感意外,心想正常人的
可瞧俩乘务员的反应行云流水,完全不像是首次面对这种情况。
“话说你俩是不是练过?”
“.不瞒好汉,我们俩以前是管金库的,那天碰到一帮马匪打劫被吓出了心理阴影,后来托关系才逃过追究,隐姓埋名来这里当个打杂的.”
估计是真有心理阴影,都不用审,稀里哗啦的把老底全给漏出来了。
“咱们七号车厢不止有炎黄人,还有许多洋鬼子,他们可有钱了,小的保准好汉能满载而归。”
“少废话,老子还没疯。”
这年头,坐火车不是没有安检环节,但绝大多数都是走个形式,打开包看一看就行,搜身的几乎没有,所以坐火车带个家伙很正常,时代的眼泪了属于是。
但没几个江湖豪杰真敢劫火车,连老北风他们都没干过,一来是关外大地上的大部分铁路都是老毛子和小鬼子的,人家的护路军可不是摆设,战斗力极强。
中东路和南满道是两家的宝贝疙瘩,敢打劫火车?回头就得被连锅端了。
奉军虽然没有所谓的护路军,可关外地界上绝大部分地盘都是奉军管辖,牵一发动全身,哪个强盗也不敢真的去惹官方,除非是没啥经验的菜鸟小白才会劫火车。
话又说回来,哪里都有怂货,而且这俩怂货给了赵三元非常巧妙的灵感,心中大致盘算后临时改变计划。
“列车长在几号车厢?”
“四号,门如果上锁的话,备用钥匙在地摊下边。”
真诚服务,极致享受。
列车长有这种下属,也算是积了大德。
名义上的积大德,不然遇到个真打劫的,估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三元示意老康先去检查卫生间,随即拍了拍乘务员的肩膀,“我自己怕找不到,你领我们去,没别的意思,就想跟列车长唠唠嗑,一路上若有人阻拦,伱也好帮解释解释。”
乘务员哭丧个脸,暗想好汉你就直说当人质得了呗,反正又不是
“没有。”老康仔仔细细检查过卫生间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闻到任何怪味,可见并不是所有卫生间都被投了蛊。
乘务员领着一路前行,赵三元和老康跟在后边面色如常,但频频用余光观察两侧乘客。
那个狠毒的蛊师肯定隐藏在其中。
奈何隐藏太深,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待来到四号车厢后还碰到了有一面之缘的沈家父女,沈仁正抱着他闺女哼唱摇篮曲,从笑容上看,他真的很疼爱闺女。
“咦?恩公们咋来这了?”沈仁大感意外,毕竟七号到四号有一段距离。
“没事儿,来借个坑撒尿,我们那里的坏了。”赵三元随意聊了两句后便前往列车长办公室。
地方不大,也就两三平米。
程头正跟一帮手下探讨该不该冒险给火车提速,冷不丁见小弟领俩陌生人进来,脸色立马阴沉起来。
早就说了是非常时期,怎么还能领人进办公室来?还他娘的不敲门?
小弟感受到领导的眼神后欲哭无泪。
自己也没办法啊。
人家有枪。
真真的真家伙。
“废话少说,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列车上已经死了人,而且大概率还会继续死,如果不想事情闹大,现在马上想办法联系上峰派人接应,最好有正规军一起来。”
上来就劈头盖脸的自说自话,换做谁都会脑袋发懵。
可幸运就幸运在列车长是大心脏,从短短几句话中已经掌握了许多信息。
“二位说的是九号车厢里的事?”
“不是,是八号。”
!!!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又死一个?”
“还是那种惨死?”
“造孽啊,咱们这趟车到底造了啥孽?”
眼中的恐惧溢于言表。
因为发生的事在常人看来完全不能理解,而每当这种时候,都会借神鬼来试图解释无法理解的东西,可越是这么想,往往越发恐惧。
程头问出
“放心,既然我们敢来找你,就已经做好收尾,我沿途查看了七到四号车厢的所有卫生间,但都没有发现异常,其余的还没有检查,不能排除只是个例,还是那句话赶紧与外界取得联系,如果你怕级别不够,可以直接向奉天城公署大楼发报,我有特殊的电文密码。”
赵三元知道时间紧迫的道理,特殊情况必须特殊对待,即便有可能让外人知道一些秘密,也来不及去考虑了,先把形势稳住再说,只要奉天城方面直接下命令,距离列车最近的驻军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而程头一听这话,惊愕程度不亚于知道死了
直接跟奉天城公署大楼联系?
还是那种需要破译的加密电文代码?
这小子啥来头?
虽说坐这趟车的非富即贵,可还没贵到这种程度吧?
奈何啊奈何。
太晚了。
程头苦笑连连,随即将个金属箱子搬到桌面上。
“不瞒二位,车上确实有发报机,但它现在这个样子形同烂铁,彻底废了。”
发报机千疮百孔,表皮被腐蚀的破破烂烂坑坑洼洼,里面的许多铜线好似融化后又凝固在一起。
几乎与被蛊害死的人一样!
不同处在于发报机还留下了尸骸,而死的两人已经彻底化为血水!
赵三元和老康紧皱眉头,与外界联系的最大希望破灭,此刻这趟列车完全隔绝于外,只能在暴风雪的黑夜中前行。
内有强敌,外无援助。
情况十分恶劣。
“容鄙人多问一句,两位小兄弟难道知晓些啥?能否透露一二?”
程头的姿态放的非常低。
他知道现在靠自己这帮糙汉肯定啥也干不成,也靠不了外界,只能将希望放在俩年轻人身上。
“蛊毒听说过没?”
“没”
“蛊师听说过没?”
“也没.”
“打劫听说过没?”
“也这个听说过!”
“那就行。”
“???”
大写的懵逼,列车长和乘务员们满头雾水,实在是赵三元的话太过跳脱,刚说前门楼子你就说玻璃球子,完全不挨边啊。
倒是老康细细思索一番后猜出个大概,实在是他太了解老弟了。
行!
真要这么干,那风格很三元!
“敢问少侠,这跟打劫的有啥关系?”有个乘务员小声提问,如果胡咧咧还是赶走的好,啥时候了还添乱。
赵三元耐着性子解释,因为如果没有这些人的帮助,计划不可能成功。
“简单说,有人在列车上下了蛊,你们也可以想象成是种毒药,活人中招后的场面就不用多说了,你们都懂,而下蛊的人还在车上,他究竟有啥目的咱们不知道,究竟是要杀一个两个还是全车都要死也不知道,要想治标治本,必须得给蛊师揪出来干死,否则都是徒劳。”
程头表示认同。
就跟在火车上捉贼是一个道理。
找寻到失物顶多是亡羊补牢,要想解决根本,必须把小偷揪出来。
只是想办到谈何容易?
那可是会把人炼成血水的恶魔。
“普通筛查肯定不行,你们直接出面会打草惊蛇,再枉死其他人就遭了,所以由我们出面,你们则配合演一出好戏。”
“小兄弟的意思是演打劫?”
赵三元冷笑道:“不错,稍后我和我兄弟扮成马匪从十号车厢往前走,抢火车嘛,肯定要挨个人收刮财物,呵,只要那狗日的路出马脚,一切都好说,而那些没有嫌疑的普通人,我会想办法将他们赶到后边的车厢,如此一来两全其美,不止能查出蛊师,还能最大限度保护他人。”
绝!
完美诠释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在各项因素都处于绝对下风的情况下,还能相处反败为胜的好计策。
其中最大的仪仗,是敌暗我也暗。
大家谁都不认识谁,说白了就是一场有预谋的遭遇战,狭路相逢。
当然,此计绝对谈不上是万全之策,它有许多致命漏洞。
可这已经是赵三元能想出的成功率最高的计划。
程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吞回了肚里,他同样明白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能有人仗义出手都算烧高香了,哪有那么多万全之策?
“哦对了,还有个很重要的前提。”
“您说。”
“必须要真打真开枪,但只能我们打中你们,你们不能打中我们,放心,不会打要害,声势若是小打小闹,连自己都骗不了。”
“.”
犹豫。
程头这时候突然犹豫了。
刀枪无言,更何况是子弹。
打在身上那不是青一块紫一块。
你说不打要害就不打要害了?
奉军神枪手也不敢打包票吧?
咚
办公室门突然被撞开。
一名乘务员连滚带爬满头大汗。
“程程头!不好了!三号车厢的卫生间里躺下一个,咔咔往外吐沫子,咋办啊?”
又来一个?
乘务员们闻言都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脖子,即便程头之前做了些应对,可没道理不让乘客门上厕所。
到底是有出事了。
兄弟俩二话不说抬步就往外冲,程头硬着头皮带俩人跟在后边。
是不是有真本事,要亲眼一见才知道,如果真是行家里手,那赌一把又何妨!
三号卫生间门外,一名乘务员双腿打颤的守着,等瞧见主心骨来了后差点没把大鼻涕泡喷出来。
没工夫听他叭叭,程头上前一脚踹开他给兄弟俩开路。
卫生间内。
进口马桶上坐着个女人。
冷不丁一瞧还以为是怀胎十月的孕妇,肚子涨的老大。
“老康!”
“知道!”
哥俩配合默契,老康掏出银针包,赵三元则撕开女人的衣物,来不及一点一点扒,大冷天的谁也不是只穿个单衣,事急从权。
而离近了一看后,发现女人的表皮之下有着许多细小又诡异的蠕动,青筋泛紫,嘴里大口大口吐着沫子。
老康严格遵循师父的吩咐,分别向十二正经的大窍下针,速度飞快。
随着时间的推移,表皮下的蠕动开始向女人右小臂汇聚。
但老康只能做到稳住形势,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并不知道。
“把人带到八号车厢找个瞎眼老头!切记不要让任何人触碰到她的右臂,要快!”
程头
众志成城下,很快回到八号车厢。
不用喊,莫闻山和吕秀才早就在门口等候。
“头低脚高的把她放下。”
“好好!”
“吕家小子,甘露碗准备好。”
“来了!”
“肉找到了没?”
“没有生肉啊前辈,只有康哥买的烧鸡。”
“凑合用吧,你掰个鸡腿放里边,再拿灯油朱砂剪刀。”
吕秀才动作麻利的打下手,很快就准备完毕。
“你们几个挡住闲杂人等别让他们来抽热闹,吕家小子你捧住甘露碗,千万别抖,一定要稳住。”
莫闻山语气很平静,没有丝毫慌乱。
可干的事却让吕秀才大开眼界。
只见他将朱砂和灯油在掌心搓了搓后突然毛起两团深红色的炙热火焰。
人的手掌到底能不能抗住火?吕秀才不知道,也没精力去想,他看着前辈双手如鹰爪般前后扣住女人的右小臂,紧接着往下拉扯,留下十道深深的抓痕,却又没出现任何伤口。
待拉到手腕处时,莫闻山左手扣住她阳谷穴,冒火的右手抄起剪刀。
“接稳了!”
剪刀挑开女人无名指的指甲,一股殷血喷出,正巧喷在甘露碗里边的烧鸡腿上。
看似是寻常血液,可吕秀才的双臂突然一沉,好似接住了非常沉重的重物。
“稳住!”莫闻山没有松开女人的手腕,再挑开她的拇指指甲。
又一股殷血喷出,吕秀才咬牙捧着甘露碗,他想不通为啥会这么沉。
但他很快发现了异常。
甘露碗内,那些殷血开始咕嘟咕嘟冒着泡,竟有意识般去侵蚀烧鸡腿,不止是肉,连骨头都没有幸免。
再仔细一看。
哪里是什么血?
而是数之不尽的红色虫子!
它们与血液混杂在一起,很难分辨!
眨眼间,烧鸡腿被吞噬殆尽!
可这点东西怎能满足胃口?它们汇聚在一起,再甘露碗中翻腾着,最终凝结到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怪虫!
无鼻无脸!
只有密密麻麻的尖牙!
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