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府邸,小楼闺房。
一大俩小三个人都昏昏欲睡,只有外边台阶处的刘芒泛依旧警戒着,比警犬还敬业。
天快蒙蒙亮的时候,天空中降下雪花。
可怜的老刘冻得瑟瑟发抖,因为来的时候是直接从热炕头被窝里窜出来的,所以就穿了单衣单裤。
倒是他身旁趴着的灰渐层大狸猫毫无影响,慵懒的打着哈切。
“眼看着天就快亮了啊,也不知道俩老弟那边咋样了....”
就在刚刚不久,小楼内被暂时镇压的几个邪祟全部化为青烟飞灰,至少证明三元老弟那边已经得手。
大狸猫淡淡瞄了他一眼,竟是口吐人言。
“用得着你关心?想我这百多年的道行,都从未见过如他们那般年岁却拥有如此能耐的人,相比之下人家就像是金疙瘩,你就是個生瓜蛋子,指着你能出息助我攒够功德仙谱有名,估计再来一甲子也够呛。”
刘芒泛一阵汗颜,“您老单单夸他们就行了别带上弟子啊,从立堂到现在弟子自问努力奋进,奈何资质实在有限,但您老放心,两位老弟好像是天生风波命,只要待在他们身边肯定不差邪乎事,到时候还怕攒不到功德?”
自己有几斤几两再清楚不过。
堂上大仙更清楚。
只不过就像当初黄小六说的那样,刘芒泛的仙家并没有入仙谱,严格来说就是个野仙儿,但道行还是说得过去的,否则之前跟老康的混合双打不会那般生猛。
“呵,我倒是想劝你离他俩远点。”
“为啥啊?”
“通过他们,你的确更容易经历波诡云谲,也的的确确闯过数道难关,可你小子啊有个底线千万要牢记。”
“您说。”
“与他们在一起跨过的难关时,万不要认为是你的实力能与他们平肩而论,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们可以凭借能耐渡过沟沟坎坎,咱们呢?”
刘芒泛沉默不语,思考着这番话的意思。
其实不难理解,跟总碰到危险的人在一起,早早晚晚得翻车。
好比说今夜。
若自己面对老王家的众多邪祟,不用多,一个都够呛打得过。
真要是嗝屁了,媳妇儿肯定得改嫁,孩子得随后爹的姓,来过这人世间的印记会彻底消失。
见刘芒泛久久沉默不语,大狸仙又道:“如何抉择都在你,想脱身就趁早,咱们单干虽没太多的油水但好在安稳,若想继续搭伙,我也没有挡着的道理,毕竟功德来的快,无论选哪个,都不要让未来的你后悔。”
刘芒泛掏出三枚铜钱,想给自己的前路卜一卦。
哪怕他给自己卜的卦就从来没准过。
叮铃铃
铜钱坠地。
正当刘芒泛想查看的时候,突然敏锐察觉到一丝丝的阴祟气息,是从闺房内透来。
“真会挑时候!”
刘芒泛抓起天蓬尺急冲冲的往闺房处赶,可脑海中回想起自己大仙的话又不得不在快速权衡着利弊。
按照之前的经历,出现在老王家的邪祟都一个赛一个的厉害,他不得不考虑是否真的要去独自面对。
是走?
是留?
一旦对上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是生是死只有天知道。
刘芒泛的明显放慢了一步....
可也仅仅是一步!
随即更加坚定的冲向闺房。
“稳住....稳住....”
闺房门外,刘芒泛捏紧天蓬尺,小心翼翼将门推开些缝隙查看情况。
阴魂!
一个阴魂正飘荡向牙床上的两个丫头。
刘芒泛猛吸一口气,提起天蓬尺就要冲进去开干,当初自己可是拍胸脯担保过要护王家周全。
然而他的手腕却被紧紧按住。
赵三元。
悄无声息归来的他坚定摇了摇头,示意刘芒泛不要轻举妄动,这让后者非常不理解,里边已经危在旦夕了还等啥啊?
况且平常就属老弟你出手最快最狠吧?
这时他又看到除了两位跟难民造型似的老弟外,也看到了头戴斗笠的女人,虽看不清相貌,但刘芒泛又看到了那块朱雀少阴腰牌。
果然她是友非敌。
“真不管?”
赵三元轻声回答,“至少这个不用管,哪怕出了状况,咱们再出手也来得及。”
也就是在刚刚,赵三元才理清了老王家事件的来龙去脉,在黄爱民下的阵阵杀机中,其实有个不起眼的细节。
扶乩之术!
当初以为罪魁祸首肯定是两个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搞出来的邪祟,不出意外的话给许妮这套东西的就是福大昌的虎爷,可后来面对的真正敌人是两个版本的四鬼劳魂术,扶乩之术只是明面上的障眼法,用于事后迷惑官方的调查人员。
邪乎事从头到尾好像都跟扶乩之术没什么关系。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俩丫头玩了个寂寞啥也没请来,自己吓唬自己,初遇时王大锤说她见到了娘亲其实是邪祟化形。
第二,请来了某种存在,却因某种原因一直没有出现,这个原因极大可能是佛顶珠烧了扶乩之术的作法黑布。
而答案,在闺房内已经揭晓。
王大锤迷迷糊糊的想把抢被子的许妮踹到一边,然而眯开的眼缝中出现了个人影,顿时吓的她俩羊角辫都竖了起来。
“娘娘亲?”
“不对!你肯定也是鬼!”
“警告你别过来啊,我可是天师府大真人三元叔的闭门暗杠大弟子,小心我用九十九重天掌心那个雷大法....”
王大锤虚张声势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坐在牙床边的‘女人’笑容是那般的熟悉温和,眼中慈爱与思念之色溢于言表,仿佛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王大锤张牙舞爪,就是这世间的最美好。
也不知怎的,王大锤的鼻子一酸,她虽保持着戒备,可眼泪止不住的流。
“傻儿子,九十九的加减都没学利索,天师府的高道们能教会你雷法?”
这句话彻底击溃王大催的所有心理防线,她大哭着抱向‘女人’结果却扑到了沙发上。
‘女人’就像未卜先知般,提前将沙发放到了牙床边,否则王大锤这一猛子下去得摔个头破血流。
“娘啊!我可想您啊娘,自从您走后谁帮我梳头都不自在,谁帮我穿衣都不得劲,后院我们种的小花圃都蔫了,我爹平常就知道忙忙忙,好不容易有点时间顶多抱着我稀罕,我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啊,每次我急眼了他也不生气,咔咔的往就我兜里塞钱.....”
扑了一空后,坐在沙发上的王大锤更是委屈,边哭边叨叨着,说的话没什么逻辑,更没多少意义,可就是说个没完没了。
‘女人’耐心的聆听着,在王大锤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才微笑开口,“都知道,娘在望乡台一直看着你不舍得走,你的所有事娘都知晓,当发现家里被坏人惦记上时,便恳求阴差,让我有机会逆走黄泉路,回来成为你们用扶乩之术请到的鬼魂。”
“好不容易躲开坏人们的注意后,可惜娘用法碟指着杀字提醒你和许妮那丫头,你俩却谁都没注意到,你那傻了吧唧的亲爹还把法布给烧了大半,娘只能耗费时间重聚塑型,若不是你有幸得到贵人相助,我都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傻儿子,以后莫要顽劣调皮了,不然娘....没法安心的走....”
王大锤听的云里雾里,好奇道:“那娘您啥时候回去?能再见您一面我已经知足了,回头我天天给您烧纸钱!”
‘女人’没有回答。
人鬼殊途阴阳有隔,已经被接引至地府的阴魂几无可能再反人间,即便真的有,这一趟也是没有回头路的单程票。
‘女人’寿衣中的手掌开始向上模糊暗淡,逐渐消失,只是王大锤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细节。
门外。
刘芒泛终于明白过来,合着是王大锤娘亲故去的阴魂?小丫头还真就用扶乩之术请来了特定目标?
该说是撞了大运,还是天才资质?
康木昂则接连叹息着,他清楚地府的铁律,人死被接引到地府后,在头七那天有一次机会选择是否回魂重返人间去看看家人,机会只有这一次,时间有限。
想要有第二次并非不可能,只要阴魂能逆着走回黄泉路就可以。
但逆走黄泉路的难度实在超乎想象,要经历的苦痛与磨难比世间的微尘还要多!
哪怕真的克服无数艰难险阻回到阳间,结果也只有一个。
魂消魄散,再无轮回。
母爱啊....
只求今生今世作为你的母亲就好,不求来世。
赵三元点燃一根烟,背靠在门前吐着烟圈。
“折腾的头晕眼花看啥都重影模糊,抽根烟缓缓后再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