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那边!”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加快了逃跑的步伐。
陆安童拉着夏知秋的手,在商场里飞奔,各色店铺像是战火纷飞的战场,两人在彻夜逃避。
陆安童拉着夏知秋进了一下似乎无人看管的服装店,暂时躲在了一大堆衣服后面。
店外面纷纷扬扬的彩色头发的人在寻找着他们。
店里面细细碎碎的音乐和衣服包围着他们。
正在上秋季服装,米色棕色之类的有点厚度的长袖或者外套被整齐排列,时光仿佛慢下来,夏知秋的心跳似乎能传递到蓝石头上,陆安童或是看到,或是感受到了。
“你害怕吗?”陆安童轻声问。
夏知秋想了一下,轻轻点头,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如果我没有绊倒那个小偷,让他们跑掉,我们现在就不会这样了吧?”
“他们存心找我麻烦的,无论你怎样做,麻烦始终会找上来,正确来说,是我连累你了。”
“找你麻烦?”
“对,找我的麻烦。”陆安童神色突然有些冷,与秋日的温馨的店里装潢有些不融洽。
夏知秋感知到了这种气温与气压,但她望着陆安童不知道该说什么,洗干净灰色染发剂的陆安童是个清朗阳光少年模样,但这一刻像是冬日的太阳。
“害怕吗?”陆安童又问。
“他们好像没发现我们,暂时没那么害怕了。”夏知秋回答。
“我是说,害怕我吗?”陆安童望着夏知秋的眼睛,认真再次问道:“夏知秋,你害怕我吗?”
夏知秋也认真望向陆安童的脸,冬日的阳光似乎在消减,寒冷的冬天。
而夏知秋有着那种冬日明媚小屋里温馨灯光的气质,小店灯光流转,陆安童想起那个被庇护的夜晚,陆安童再次感觉到被庇护。
“我应该在你满身是血的时候更害怕,“夏知秋停顿了一下,小店本来的音乐逐渐微弱,
“我怕你会死掉,怕再也叫不醒你,真的,真的很害怕。就算是现在你活生生在这里和我在一起,我也害怕,害怕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你就不见了,死掉了。”
“所以,答案是我不害怕你哦。”夏知秋此时像是冬日里的一朵夏日痴。夏日痴是在冬天盛放的一种花朵,但它痴迷于夏天,只是生命总不能到达夏天,最后只是痴痴呆呆地念着夏日。
夏知秋发表了一番近似表白的言论,但这是站在事后的评论,在这一刻的确是夏知秋的真心话,“但是我怕你死掉,所以我总想见到你,确认你是活生生的。”夏知秋的话软化了陆安童的心,陆安童的寒气似乎逐渐在消散,夏知秋不仅像是在庇护陆安童,更像是在治愈陆安童,这一点,他们似乎都没发现。
外面的人孜孜不倦地铺天盖地搜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没人想起来进这家小小的服装店。
陆安童逐渐恢复理智,开始思考离开的可行性,他担心会搜索到这里。
“夏知秋,我们玩个游戏吧!”
“游戏?”
“比跳舞机更有趣,我们装扮成另外的人,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是不是很好玩,像是电影一样。”
“听起来是很有趣,可是怎样变成另外的人,你是说换衣服吗?”
“衣服是一部分,变装在于关键特征和气质的改变。”
“你好像很有研究的样子。”
“要不要试试,我看那边的短发假发就很适合你。”
夏知秋顺着陆安童的眼光望去,是一款清爽的少年短发,有着可爱的刘海。
“那个适合我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夏知秋坐在椅子上,陆安童轻易拆下了那顶棕色的假发,然后不知道怎样从店里找出小夹子,夏知秋看着陆安童的架势,有点担心自己的头发会被扯痛,咬着牙准备,但是陆安童手法出奇地温柔,弯弯绕绕用小夹子将原本的头发夹好,之后调整位置,将假发也轻巧地戴上。
陆安童温柔地整理夏知秋的刘海,果然很适合,而且比想象中更适合,陆安童望着眼前的夏知秋,一时有些失神。
“怎么这样看着我,一定很奇怪,快解下来了啦!”夏知秋有点担心自己的样子不好看,伸手想要拿下假发,但是发现被固定得很好,无从下手。
“别动,小心弄痛自己,一点也不奇怪,很好看,不信的话你自己照照镜子,就在这边.....”
夏知秋被引导到镜子前,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另外一个人,灯光下的少年阳光清爽。
“对了,加个眼镜更适合,”说着又不知道从哪个货架上顺来一个墨蓝色金属框眼镜,“来,试试,我去给你找个外套。”
夏知秋愣愣接过眼镜,盯了镜子的自己好一会儿,又戴上眼镜,镜子里的人更加陌生了。
陆安童找了一件他最喜爱的灰色颜色的运动风外套,上面有墨蓝色星星点缀在袖口,一个活泼少年赫然出现,陆安童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就这样,很好,你等我一下,我也去换个衣服。”说着陆安童闪到衣服丛中。
夏知秋愣愣地没回答陆安童,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真的成为另外一个人了,原来这么轻易,就能体会另一种人生了吗?
一个超市的工作人员猝不及防地向夏知秋走来了,夏知秋支支吾吾,“那个我们......”
\"是我啦!我是陆安童,怎么样?\"陆安童展示着自己的超市人员工作制服,经典红色上衣,还带了个帽子,因为陆安童足够高,肩膀又宽敞,倒真像是个打工人。
夏知秋的下巴掉得快要合不上去,眼前的陆安童简直和平时逛超市看到的工作人员一模一样。
“别惊讶了,我们出去吧,已经很晚了,商场也快要关门了。”
“我们就这样穿着店里的衣服出去吗?可是还没付账,还有就是,你的工作制服到底哪里找来的?”
“这叫紧急避险,”
“紧急什么?”
“放心,到时我会神不知鬼不觉还回来的。我们出发吧,像是电影人物一样,我先出门口,然后要是看见我扶一下帽子,你就放心出来.........”
两人很顺利地走出小店,分别隔着一点距离往扶手梯走去,甚至和虎头虎脑的黄毛擦肩而过,夏知秋吓得愣在原地,陆安童转身走到夏知秋身边,牵起了夏知秋的手,拉着她,往前走,两人下了扶手梯,很轻易地走出了商场,外面的空气有些冷。
陆安童舍不得放开夏知秋的手,两人绕上了江边堤岸,带着水汽和细碎广场舞音乐的风吹来,吹拂夏知秋的刘海。
“还害怕吗?”陆安童问。
夏知秋轻轻摇摇头。
不过陆安童不想松开她的手,夏知秋好像也由着陆安童牵着手。
“你刚刚用的是太极吗?三两下就把人放倒了,难道我们上课学的不是一样的?”
夏知秋点点头,“这个太极我跟公园大叔学的,我还交了十元广播费呢。”
“广播费?”
“大叔自己带了收音机呢,好大一台,用来播太极体操,大叔说十元就是付收音机的费用,不过关键大叔会一招一招拆开来给我们讲解,十元简直超划算..........”
夏知秋仿佛又活过来了,生机勃勃,夏日里的秋语絮絮着。
陆安童又感受到那种安心。
但深夜里也有人在不安。
瞬间就会不快乐,是黄渺渺的常态,这些时候太多了之后,连不快乐也成为一种习惯,即使昨天似乎心情不错,今天白天也不错,傍晚心慌瞬间上涌,她虽然悲伤,但也接受了。
这些不快乐的话再对身边朋友说,都显得像祥林嫂的台词。
她翻出了那个女人的日记,白炽灯下的潦草黑字,却让躯体里的心脏产生了共鸣。
既然没人愿意听她说这些伤心的废话,那就写日记吧。
她悲伤而安静,风铃也是。
她盯着玻璃门外的夜色,空荡荡,黑乎乎,可能只有鬼。
便利店里播放着怀旧音乐的钢琴爵士版,孤独地寂寞地音符跳跃巡游,连鬼都没有呢,这可怎么办。
她又在思考日记女人的人生,一个人的人生如此庞大,为什么留下的痕迹又如此潦草,而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捡到这本日记,日记是真实的吗?
黄渺渺到此的人生又是真实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