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如生的花瓣姿态的冰散落在室内,它散发着凉气,虽然会不断变小变小,然后消失,但是却不会融化成水滴弄湿地面。
这种有固体直接转化为气体的过程,一般叫做升华。
但并非所有升华都是普通的可以由科学解释的升华。
有时,只是单纯那些花瓣冰块天然的能力,她天然就如此神奇。
青竹河的源头,便是花瓣冰块的产地,甘余每隔几天就要到那里,为啴微采摘这些神奇的花瓣。
花瓣长在大树上的时候,色彩缤纷,甚至悠着暖意。柔软而温暖。
而一旦采摘下来,色彩和温度便迅速流失。
一下子就凝固了,就像好看的玻璃,同时冰凉刺骨。
采摘的人冷暖交替极致地被刺激着手指,那手指发红发紫,甚至会僵硬。
但是甘余还是坚持采摘。
啴微很怕热,所以喜欢白天去游泳,晚上回来了,屋子里也要备好冰,不然啴微就要像个小孩一样喊着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喊个半天。
屋子里弥漫着无形的凉气,均匀而舒适,一株雪桃尚未开放。
啴微却沉沉睡着,虽然之前受的伤已无大碍。但是他心里不畅快,身体自然就虚弱疲倦。
平常这个时候总是在给雪桃浇浇水,再吃几个甜品什么的。
但是他似乎仍在睡,甘余也没有出声,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编织着药绳。
翻身的声音开始有点频繁,床上的人似乎有点焦躁,甘余不由得望了过去。
啴微却一下子弹坐起来:“气死我了。明明是我的晚宴,怎么还被人抢去了,还被打了一顿,我就没受过这样的气。”啴微的耳朵红红的,看似十分滚烫。
甘余无奈叹了一口气,从小柜子里取出一篮花瓣冰块,小手轻轻挥动,花瓣漂浮起来,房间如同落下了花雨。
气温骤降,甘余不由得肩膀一抖,但只是裹紧了一点自己的素色小外套。
“瑠君呢?请他过来。”啴微自己发完脾气后开始吩咐甘余。
“啴君,瑠君带着绍安出去了呢,据说是到集市上去了。”甘余回答道。
“止鱼呢,这两天他不是也住这里吗,让他过来。”啴微仍不死心。
“啴君,止君也出去了呢,下午时候有个女孩来找他,然后就出去了。”甘余如实禀报。
啴微不出声,但明显不太高兴,念念叨叨的:“一个一个都重色轻友的,枉我好吃好住招待着,我现在这样都不留下陪陪我。”
声音小小的,但是全落到了甘余的耳朵里,感觉不自主便低头偷笑了一下。
“甘余,你是在笑我吗?”啴微望向甘余。
甘余连忙摇摇头,但脸上明显还有可爱的笑意:“没有,没有,怎么会呢。甘余哪里敢。”
啴微哼了一下,像个小孩子那样:“明明看到你笑了。还不承认。”
“甘余呆在啴君身边高兴,高兴就笑了,还不许啊。”然后大大方方地望着啴微,展露出了明亮的笑容。
啴微无奈地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呵呵,呵呵。”
“好了,啴君,起来了,今天给您做的甜品,您还没吃呢?我辛辛苦苦做的,您要是不吃,等下我就不高兴了。”
“吃不下。”啴君半倚着枕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就吃不下了呢?又没吃别的。”甘余道。
“反正就是没有这个心思,我不高兴。”啴微还是这个样子。
“那啴君要怎样才能高兴起来呢?”甘余站在床边,哄小孩一般。
啴微也不出声。
“要不我们去看水猴子吧,正是他们起楼阁的时节呢。那树一棵棵被他们啃断,啪啪啪地落下来,看着很好玩呢。”甘余提议道。
啴微摇了摇头。
“那,我们去伞树底下听它唱歌?好像夜晚的雨乐特别有意思。”甘余又提了新方案。
“好端端地去淋雨做什么?它那里一天到晚下雨,底下又闷又热。”啴微反驳着。
“现在晚上很凉快的呢。”甘余解释着。
“不去。”啴微回答得很爽快。
“啴君。”甘余叉着腰,脸上开始有点不高兴。
“都说了不去了。我没力气了,我就要这样呆着。”啴微一副虚弱的样子。
“您这样呆着都一整天了,东西也没吃什么,当然会没力气。”甘余十分无奈。
“没心情吃。”啴微又绕回来了。
“您这样一直要耗到什么时候。您要是不服气,就好好吃饭,再找那个人打回去呀,在这里瘫着算什么呢。”甘余被啴微绕半天,也开始有点不高兴了。
“唉”啴微却开始长叹一口气,着实吓坏了甘余。
平时这样刺激啴微,应该就会好胜地回过神来,现在却一副更加虚弱的样子。
“甘余啊甘余,那东西都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耀武扬威着一双乌漆嘛黑的破翅膀,然后居然就能,就能.....”啴微的声音却开始小了。
“就能什么?”甘余凑过去,想要听清,但是啴微好像不出声了,仿佛受了什么重大心理阴影一般。
甘余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很担心您呢,啴君。您看起来,怪让人害怕的。”
啴微没有出声。
空中飘浮着花瓣越来越小,细细碎碎,若隐若现的。
啴微又瘫了下来,似乎一下子就沉睡了。
甘余忍不住又叹了气,轻轻走了过去,为啴微仔细掖好被子,虽说怕热,但啴微睡着以后又变得怕冷了。
身体和性格都像个小孩,要仔细照顾。
甘余轻轻印走啴微额头的细汗,又在床头点上了安宁小烛。
明亮的灯火灭掉了,那温馨的安宁小烛在守护着一方安宁。
甘余拿起编织中的药绳离开的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甘余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在小亭台坐着,月色投影在小小湖面上,柔软浮动着,似乎一触就破。
她在这里很久了,一直跟着啴微。
随着年岁增长,不是应该会越来越成熟吗?然后更加沉稳。可是啴微总是像个小孩,明明已经是个宗主了。
啴微还是开心不开心都表露出来,好像一直都没变。
而自己呢,开心和不开心,却会开始隐藏。
对着月亮,或者月亮幻影发呆的人,还有很多。
在自己房间里的纪默,便是打开了窗户,那一轮明月皓白莹润,那夜的血腥缠绕之气已然尽退。
她站在自己一直追求的位置上,掌控着一切,主持着一切。
但是为什么在这个夜晚还是会心情空落落的呢。
为什么月亮只能是自己明亮的悬挂着,旁边不能有灿烂闪烁的星星呢。
这些年来的努力,真的有意义吗?
纪默突然有些烦躁,想要喝点酒。
适时的,送酒的人敲响了她的门。
纪默愣了一下,又升起了一丝微弱的喜悦,这个时候,会是谁呢?恰好地就来了?
大家都应当去集市凑热闹的时刻,又会是谁敲响这道孤清的门呢?
应该是庙里值夜的人,有什么事情需要协助吧,嗯,肯定是这样的。
于是那奇异的微弱喜悦又归为叹息,她自然而然地打开了门,抬眸一瞬却有点不清楚状况:
“白乔?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乔展示了一下手上的酒壶:“想喝点酒吗?”
换做平时,纪默肯定会拒绝,并且顺带怼两句。
但是白乔居然在自己最想喝酒的时候,带着酒出现了,似乎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纪默让白乔进了屋子。
白乔打开盖子,让人沉沦的香气弥漫开来。
沉稳的香气包裹着,温馨的感觉浮现,纪默孤寂的内心仿佛被抚慰着。
纪默疑惑地望着酒壶:“这,这是?”
“这是枫晚饮,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喝。吴俣那时带了回来分给大家喝,你那时眼睛都发光了。”白乔怀念着,“大家都兴高采烈围着吴俣,,要分一杯羹,但你只是傻傻望着,明明很喜欢,却不敢走过去。”
纪默不出声,仿佛也想起来了,点了点头,平时张狂的样子现在一点也没有了:“人散去之后,你就把装了枫晚饮的小壶送了给我,里面本来是吴俣分给你的酒,你全给我了。”
“原来你也记得。”白乔满足地笑了笑。
纪默点了点头,但是不知道回应什么。
白乔摆好杯子,小心地倒满枫晚饮。
“你喝了一口就说你很喜欢,问我这是什么做的,我说用枫叶酿的,结果你还跑到山上采摘枫叶了。”白乔抿了一口酒。“一大包采下山来,一打开,明明红如火的枫叶已经发黑了,你那时的样子,哈哈哈,有趣。”
“白乔,合着半天,你是要来笑我的是吧。”纪默好像要生气的样子。
“你怎么总认为我在捉弄你呢?”白乔问道。
“因为你确实一直就在捉弄我。从小到大都是。”纪默回答着。
“那你说说,我小时候怎么捉弄你。”
“你,你骗我,说要一起在枫叶林采枫叶,教我怎样采摘枫叶才不会变黑,可是,我等了很久,你根本没来。”纪默刚刚被枫晚饮驱散的不安寂寥,现在又全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