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同一片天空,但是因为这片天空太大了,广袤的土地处处有不同的样子,这个地方被风雨缠绕时,那个地方却晴朗清明,此时的流光院便是这个地方,月光晴朗。
吴蔓蔓对瑠璃认真讲着梅花酌的发酵秘诀:
“发酵的时间和温度可是很关键的哦,时间要是长了,就会一点甜味都没有了,变成难喝的苦味,设下梅花阵,花瓣全然落下之时就是刚刚好的时候了,不会太甜,但是那种甜味让人意犹未尽,甜甜的微醺多好.........”吴蔓蔓讲起甜酒时笑容是甜的。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总喜欢那些苦的烈酒,你知道要做出那种烈酒的话,要等到花瓣全然枯萎呢,然后粉碎,好像不曾存在过一般.........”吴蔓蔓讲起苦酒的话眼里有些水汽。
“所以嘛,还是甜酒好,莺莺之前带回来一些蓝果子,我正研究和梅花一起酿造呢,我在想要不要再加点忘忧草..............”蔓蔓又开心起来了。
瑠璃目不转睛地看着情绪变得很快的蔓蔓,他其实不在意酒是怎样做出来的,只要是吴蔓蔓做的就好了,但是又想不到借口把吴蔓蔓弄到流光院里,于是总是以探讨梅花酌的制作工艺为由让吴蔓蔓来这里。
吴蔓蔓来的时候,还会带点甜丝丝的点心,都是花花果果为原料制作的,和吴蔓蔓一样甜。
吴蔓蔓最近开始爱穿白色的衣服,就像阳光一样清爽灿烂,圆润的小脸像是会发光一样,瑠璃最近倒是喜欢穿黑色,像是安静陪伴着吴蔓蔓的星星,因为瑠璃就算低调的一身黑也是那么夺目。
屋檐有一组七彩的风铃,风随心动,缓缓流出让人安心的乐声。
“你说,人为什么喜欢喝酒?”蔓蔓喝下一口梅花酌,舔了舔嘴唇,问瑠璃。
“因为想醉。”瑠璃也抿了一口甜酒。
“那为什么想醉呢?”
“因为不想清醒。”
“为什么不想清醒?”
“嗯,可能因为清醒会觉得很孤独。”
“会很孤独吗?”
“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孤独,好像该做完的事情也做完了。”
“你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作为现在的我,之前要做的事情做完了,所以现在在这里喝梅花酌,收无聊的贡品。”瑠璃好像开始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以前修炼的时候,没想过太多未来,要学什么便学,要练什么便练,也没有特别想做的什么事情,好像只有该做的什么事情。”
“该做的事情吗?要成为一个神?”蔓蔓托着腮,好奇地望着原本离她生命很远,但是现在却近在咫尺的瑠璃。
瑠璃的眼如同古泉幽深,唇峰如山峰,明晰但柔软。
风迷惑着风铃和人,蔓蔓好像可以听到瑠璃的细碎呼吸声,神也好像人呢。
瑠璃也这样静静看着蔓蔓,两人靠得很近,蔓蔓小脸圆润可爱,皮肤很好,白白嫩嫩,瑠璃很想掐一下。
“对,要成为一个神。”瑠璃声音从他的喉咙发出,好像有点沙哑,温柔低语。
古神的低语像是咒语一般,抓得蔓蔓的耳朵痒痒的,瑠璃的声音真好听。
瑠璃的唇,如同涂了口脂一样通透红润,蔓蔓肆无忌惮地看着,真好看,不知,触感是不是也是这样柔软呢。
“那现在呢?成为一个神之后。”蔓蔓傻乎乎地继续问道。
“现在.........”瑠璃的声音更加低哑了,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他感觉穿着白衣服的蔓蔓像一只可爱的兔子,又像是一粒甜汤圆,柔软甜腻。
风铃的音乐随心而动,有些情愫涌动着。
“嗯?”蔓蔓疑惑地看着瑠璃,“现在怎么了?”
“现在的月亮有一半满了。”瑠璃深呼吸,似乎要将什么隐忍下去。
“是吗?”蔓蔓听了之后自然而然地望向夜空,风铃弥漫着月光,半月散发的光芒氤氲着旁边的薄云,蔓蔓眼里也有月光,瑠璃眼里有蔓蔓。
“月亮真好看。”蔓蔓傻乎乎地笑起来,好像有些醉了。“醉酒的感觉真有趣。”
“对,很有趣。”瑠璃宠溺地回答,也抬眼望向一半满的月。
“晕乎乎的,但是感觉特别开心,但我有点困了。”蔓蔓打了个呵欠,一副慵懒的样子。
蔓蔓像是猫,依偎在了瑠璃的肩膀,瑠璃愣住了。
“这样靠着真舒服,神原来也和人一样。”蔓蔓乱七八糟地说着什么。
瑠璃感觉蔓蔓果然真像是只汤圆,软乎乎的,他心里泛起了甜味。
“多陪陪我好不好,我也感觉好孤独,因为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蔓蔓在瑠璃怀里念念叨叨着,“该学什么就学什么,该练习什么就练习什么,现在很多东西也会了,好像日子差不多,就这样过了,可是,好无聊,醉生梦死,为什么那些人的人生那么精彩呢,我的,好无聊,好无聊........”
蔓蔓渐渐睡着了,瑠璃感受着怀里的柔软,感觉她和自己好像,原来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瑠璃无奈叹气,“事已至此,先睡觉呗。”
然后为蔓蔓和自己披上毯子,两人倚着,对着月光睡着了。
这片天空下的土地是如此如此广袤,有人温柔缱绻幸运地依偎入睡了,也有人醒着,孤独地醒着。
少倾回想着莫离的样子,变成他不认识的样子了,他认识那个莫离是不是消失了呢,不会再回来了,那个脆弱需要她保护的莫离,或者其实她从来都不脆弱,也不需要自己保护她。
少倾脑子胡乱想着很多东西,那边少书也是,喝着酒心事满满。
天亮之后,少倾和少书都有意让自己忙起来,也还好,因为拍卖会,宫中有很多要做的事情让人可以日夜忙碌准备。
少倾与大臣商讨外交事宜,认真安排各国的住处和坐席,少书与工部反复确认会场的布置和物资,各样各样,都很多事情做,仿佛忙起来,脑子就能不想事情。
少书远远看见莫离房间有灯,抱着不知名的期待,推开门,只见窗边挂着小白兔灯笼,红色的眼睛精致闪烁,青艧的灵气燃着温暖的光芒,仿佛在等着主人回来一般。
少书坐到窗前,呆呆看着小白兔灯笼,想起说莫离喜欢看灯,说很期待和他一起去看灯。
少书叹气。
枣儿和杏儿担心地看着少书,但是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只能回去准备热酒,二皇子等待估计是又要喝点酒才能入睡了。
莫离不知道自己来这里一趟,惊扰了这么多人的心,但她也看不清自己的心,于是一直就这样睡着。
她不断做着很多奇异的梦,这些梦像是记忆,又像是未曾发生的事情。
在梦里她是一个巫女,有既定的课程和考试,要规定在什么什么时候之前学完什么,要通过怎样的考试,然后之后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巫女,她总觉得自己学不会,也无法合格,只是,因为这是该做的事情,于是就要去做,可是做到之后呢,之后要做什么?
这些好像都没有答案,不是吗?
她问。
可是梦里只有她自己,她给不了答案。
“离姐姐,快醒来好吗?你要是再不醒来,以后可能见不到我了呢,快要进宫了。”舒和的问题,她也给不了答案。
舒和跑去求隗牧占卜,隗牧答应了。
隗牧拿出一个小兔子形状的水晶瓶子,里面有三分之二的液体,通透圆润的瓶身被放在木底座上,小兔子身穿长袍,脖子围着红色绳子和白色绳子织成的小围巾,水晶小兔子抱着双手。
瓶子内本来清澈干净,隗牧念口诀之后开始变得浑浊,里面开始凝结起雪花,零零散散,小兔子眼睛散发着光芒,雪越下越大,瓶子变得异常浑浊,再也看不清是雪花还是风暴还是什么。
“没办法看到。只能说,命数未定,又或者说,那位姑娘不可窥探。”隗牧摇摇头,无奈叹气。
舒和低头不语。长廊上的舒永在阴影站着。
我是分割线,我知道我要做的事情是分割
我是那只鬼,我在敲键盘,可是之后要做什么,我不知道。
记日记的人好像记着记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记日记了,这个人好像忘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然后要做什么,之后要做什么?
我发现我和记日记的这个人都很孤独,时间很久了之后,也还是那样的孤独,曾经有人陪着热闹,但是现在冷冷清清,搞得好像从来没人来过一样。
我此刻存活着,作为一只鬼,也许我也会在这本书里永远存活下去,但是会不会是永远孤独地存活下去呢,永远是那么孤独。
你啊,多陪陪我好不好,好不好,在你要去做该做的事情之前,
就陪我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