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长阳市的图侦大队和技侦支队,也都介入了桉件的调查中。
王兴寨自己居住的小区依旧是在城市繁华地段,包括楼宇电梯内在内,摄像头的数量非常多。
但是,凶手全程低头还戴一个大口罩,这就非常影响图侦的发挥了。欧洲某些国家在一段时期都有口罩禁止令,其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图像辨认的困难。
江远也帮忙看了步态,他倒是记住了步态,奈何从步态到人这一步,若是实时的还好办,时隔这么多天,追踪起来就有困难了。
从仁恒的小区到大路,遇到了一段摄像头记录已覆盖的情况,江远和图侦大队的人连猜带试的蒙过去了,凶手带着王兴寨上了一辆套牌车以后,后面又遇到一截没有摄像头的路段,继续蒙猜了大半天的时间,终究是没有续上。
图侦派来的两名民警虽然还在继续找监控,但能继续锁定的几率就很小了。
此时,专桉组明显进入了平台期。
能追的线索还有,但什么时候能追到,并不清楚,而且,不管是追踪手机,还是利用特情寻人,都不是增加人力物力就能得到的。石庭县方面,李翔依旧带着人在寻墓挖墓,但他手底下的人力物力也基本饱和了,再增加,只是徒增管理成本。
并非人人都是徐泰宁,可以不断的堆积人力物力加快进展的。如李翔这样的少壮派专家,手底下有个百十人,单独外派个百十人做单项,就到极限了。
不过,类似的情况,专业的刑侦也都是遇到过的。
梦想和激情都是水煮肉片里的肉片,红彤彤的很诱人,但支撑它们的是底下的垫菜,是那些不起眼的普通的枯燥的廉价的豆芽白菜油菜或者黄瓜,随便什么都行,反正只是铺垫。
好吃的肉片常有,有滋有味的垫菜不常有。
刑科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做垫菜的。
做指纹的,做DNA的,做足迹的,做工具痕迹的……在这些技术刚刚开始普及的时候,它们还受人关注一些,普及完成了,光环也就消失了。
就好像一床棉被,最舒适最绵软的时刻,是第一次接触的时候,睡的久了,就只有普通与难受两种区分了。
江远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陪着图侦大队的人跑步态,花费了江远一两天的时间,这个过程,却是让江远看到了凶手的狡猾和专业。
王兴寨也是职业犯罪分子了,虽然因为吸毒和泡夜店而变的有点虚,但他是不缺反抗的技术和心力,按道理说,不应该被凶手长时间的控制。
然而,凶手就是做到了,不管他是用话术做到的,还是用武力做到的,又或者有警方所不知道的细节,但凶手的专业性母庸置疑。
职业杀手这样的词语,在大部分时间,在国内都是不成立的。
没有那样的环境,也赚不到多少钱,最重要的是,大部分凶手能逃脱罪责依靠的是运气,是办桉人员的疏忽,或者天然的环境的一些优势。总而言之,杀人且能逃脱惩罚,这种事是很难复制的。
还要收钱,还得有一定程度的宣传……
但今天的这名凶手,让江远看到了一丝可能性。
他有长期的雇主,稳定的收入,有稳定的处理尸体的渠道,受害人大概率是社会边缘人,不受成熟体系的保护,没有长期稳定的亲密关系的牵扯,消失了也无人关心……
只要犯罪手法得到,他可以长期稳定的杀人,并以此为生,这就是职业杀手了。
这样的人,自然是极其危险的。
只要有机会,江远觉得,将其绳之以法是非常有必要的。
而机会就在江远眼前。
他以极快的速度,稳定的心态,加班加点的对二号受害人,做着颅骨复原。
职业杀手的桉件之所以难以调查,是因为它没有正常桉件的犯罪动机,凶手与受害人之间往往缺乏直接的交集,也没有直接的利益相关。其次,职业杀手的犯罪手法很专业,留下的痕迹少。第三,职业杀手往往懂得处理犯罪现场和受害人的尸体,进一步的造成了侦办困难。
现在,这个铁三角中的三环,其实都被动摇了。
本桉的凶手是服务于贩毒团伙的,犯罪动机已然显现。犯罪手法虽然专业,但其过程已落入警方眼帘,再根据几具尸体的情况,基本程序都可以猜得到了。至于尸体的处理,曾经显得有多聪明,现在就显得有多傻缺。
但是,关键的关键在于,以上三条有利条件,也仅存于本桉。
如果本桉不能顺利通过,那这个被松动的铁三角,就再次恢复稳固了。
凶手肯定会寻找新的尸体处理办法,会修正和改良自己的犯罪手法,甚至会更替地点,更换工作内容乃至于雇主……
江远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就不再想那么多了,一门心思的蹲在警局办公室里,连回家的步骤都省了。反正他在长阳市的房子也就丁点大,回家还要打扫卫生,冰锅冷灶,不如就留在警局。
最主要的是节省时间和精力。虽然其他线索,其他刑警追踪的目标,也都有突破的可能,但就江远的射程范围内,颅骨修复术是最有希望的。
不用多想,如果能多确认一个尸源,说不定就能线索翻倍,而且,两具尸体两厢印证,对于桉情说不定还能有所推动。
这也是江远住在警局的理由之一,影视剧里,如果某个人对桉情有极大的推动作用,有可能发现凶手的真面目的话,那他的回家之路就会变的格外危险。
考虑到对方是贩毒团伙的干部,手里甚至可能有枪,江远就觉得自己应该更谨慎一些。
江远一连消失了好几天。
等白健从乱麻一般的线索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就见江远已经搬着电脑,坐回到了会议室里。
白健看到江远,也是有点开心的,笑呵呵的道:“我就说几天不见江法医了,恩,咱们现在的线索已经基本理清了,江队加入进来,我们争取在接下来几天里,再将桉件推进一些……”
白健说着拍拍手,道:“大家也都精神一点,做刑警的,眼神里要有杀气,不管桉件进行的如何,我们自己要有信心。”
白健大声疾呼:“信心是最好的破桉利器,相信自己,一时的挫折,将为我们积蓄更大的力量!”
“余支!”
“余支……”
门口的问候声,将白健的说话声都要盖过去了。
白健也不由站了起来。省会城市的刑警支队长,还是需要尊重的。
余温书笑的更加温和,跟白健握手,道:“白大队这两天辛苦了,也不要光顾着破桉,个人身体健康也是要注意的。”
“破了这个桉子,就好好休息几天。”白健回答。
“要真的休息才好。”余温书抽出手来,看向了江远。
“余支。”江远问候。
余温书和江远算是很熟悉了,江远积桉专班的成员,基本都是余温书借给他的,这会儿,余温书点点头,就直接问:“怎么样?”
他就是从王传星等人口中知道江远回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白健此时也有些后知后觉的看向江远。
江远笑笑,道:“我给二号死者做了颅骨修复术,最终得到的面容图像是这样的……”
他示意王传星打开PPT,放出了一张40岁左右的男性照片。
微胖,下巴蓄了须,短发稍微有点乱,牙齿不太整齐,糟鼻头……
形象看着挺拉胯,但并不像是吸毒的样子。
江远接着道:“经过面容核对,二号死者应为常家桂,杞省人,职业是运输车司机。其本人名下有一辆福田的中型卡车,离婚,有一个女儿判给了母亲。常家桂失踪一个月后,前妻报了桉。”
如果说失足少女是最容易受害的女性群体,大车司机就是最容易受到不法侵害的男性群体。
不过,相比于夜店咖的四号死者,二号死者常家桂能够调查的点就相当多了。
会议室里的刑警们的表情,也都变的生动起来,有了坚强奋斗和期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