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如丝如缕,让人情不自禁地沉醉于唐代大诗人杜甫的《春夜喜雨》之中: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这份诗意般的景致,与眼前的春雨相互辉映,令人如痴如醉,仿佛置身于画中。
然而今日的雨,又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它不再轻柔如丝,而是带着几分威猛与力量。
雨滴砸下,声音清脆响亮,溅起的泥点子几乎触及行人的鞋背,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在这风雨交加的时刻,林老伯搬来一张小凳,独自坐在凤河渡口的廊下。他嘴里衔着一管旱烟,微眯着眼睛,目光穿透雨帘,凝视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他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孤独,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吸着旱烟。
他的存在,也成了这场春雨中的一道独特风景。
这场春雨,带着它独特的韵律和节奏,在林老伯的凝视中继续落下。它不仅仅是一场雨,更是一种情感的宣泄和释放。
在这风雨交加的时刻,人们仿佛能够感受到大自然的力量和生命的活力。而林老伯的存在,也让这场春雨更加具有人文的情感和温度。
东平县并非繁华之地,人口稀少。在这风雨交加的时刻,更是鲜少有人愿意冒险渡河。自正午时分起,渡口上便只剩下林老伯孤寂的身影,他成为了风雨中唯一的守望者。
然而,林老伯并非在此无所事事。
因为他与妻子共同经营着城东凤河畔的一家客栈,为过往的行人提供一处避风的港湾。正是这份微薄的生计,让他在风雨交加的渡口坚守着。
客栈紧邻凤河边,坐落于渡口之上,但毗邻义庄,又因地处郊区,所以平时投宿的客人并不多。
随着水流愈发湍急,林老伯决定暂时离开渡船。这时,远处出现了一队人马,他们身着统一的斗笠和蓑衣,在雨幕中缓缓行进。他们的身影逐渐清晰,最终停驻在凤河渡口。
为首之人客气地询问:“老伯,今日还能渡河吗?”
林老伯连连摇头,面露担忧:“水势如此汹涌,只怕接连好几日都无法行船了。”
“那么,这附近是否有桥梁,可供我们过河呢?”为首之人继续向林老伯询问。
林老伯微微一笑,指了指河面上那艘颠簸的渡船:“倘若这里有桥,老头子也就无需操持这渡船的生计了。”
听到这里,为首之人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随后他抬起头,又轻声问道:“那贵处可有空余的房间,可供我们暂住?”
林老伯点了点头,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扫过,估摸着回答:“这地方偏僻,空房自然是不少的。”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紧接着试探性地问道:“六间?”
“七间。”为首之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林老伯平日里与老伴守着这个小客栈,生活颇为寂寞,因此言谈间,总是显得有些啰嗦。
但这些人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唠叨,为首的人点了点头,顺着林老伯的视线,对渡口上方的客栈一指,随后那六匹马便纷纷绕过林老伯,直奔渡口上方客栈后的马舍。
林老伯目送着他们离去,直到看见最后一匹马上竟然乘坐了两个人,这才恍然大悟。他心中好奇,不禁多看了几眼。
而在那马上坐着的人中,有一个人的装扮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全身被黑色的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斗笠下本该露出的脸,都隐藏在了黑暗中,只留下一双深邃而黑亮的眼睛,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那被黑色布幔轻轻遮盖,应是嘴部的位置,在雨幕的掩护下微微颤动,仿佛在呢喃低语。然而,雨声如瀑,林老伯年岁已高,耳朵不再灵敏,那些低语如同风中细语,无法传入他的耳中。
此时,马上另一人轻轻咳嗽一声,这声音在林老伯耳边如惊雷般响起,使他下意识地退后两步,连忙低下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一行人似乎并未注意到老伯的反应,他们自顾自地整理行装,鱼贯进入客栈。前五位客人各自背着包袱,而第六位客人却背着一个身材较为娇小的人,宛如一个女子,她出奇地安静,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林老伯深知自己的本分,他从不多事,只默默地接过客人的银两,吩咐妻子去准备酒菜。他则尽心尽力地招待这些客人,为他们提供最好的服务。
而被黑色布幔和斗笠遮盖的那个人,与背她的人一同坐在了一张桌子旁,仿佛与外界隔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哎,小五这丫头也真是的。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关键时刻落在了后面,这可如何是好?让我们这些老爷们儿,如何伺候小姐?估摸她可能是看中了许大夫的心肠好,肯照顾她。”另一桌的几个人悄悄嘀骨起来。
“这雨也不知道何时能停?我们一路奔波,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地方歇脚。”
林老伯为这桌客人沏完茶后,又转身去为另一桌服务。与那桌的喧嚣相比,这桌显得格外宁静。那位怪人依旧如木偶般静坐,纹丝不动。当菜肴上桌时,也只有那六人在享用,而那怪人,只是静静地坐着。
林老伯心中感到纳闷,就在这时,背着怪人的男子突然对他说:“店家,请将这份菜肴送上去。”说完,他背起怪人,踏上木楼梯,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显得有些沉闷。
一般出门在外的人,通常避免住在首尾两间房,于是林老伯便腾出了东一的房间,供自己和老伴居住,同时也方便照应。
那位怪人,则被安排在林老伯隔壁的东二房。当林老伯把饭菜放在桌上时,他注意到床上的帘幕,已经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女子的藕荷色绣鞋。
鞋子上的花纹精美绝伦,全由金丝银线绣制而成,绝非普通家庭的女子所能拥有。
林老伯不禁对这群人的身份产生了好奇,但见背她的人站在门口,警惕地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林老伯只得收敛好奇心,不敢多看。
大雨在后半夜突然停止,四周一片寂静。
林老伯原本在喧嚣的雨声中沉睡,突然间的安静,反而让他清醒过来。
他闻到雨后土地散发出的腥味,身旁老伴的鼾声时断时续。林老伯辗转反侧,意识渐渐模糊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嘿”的轻响,像是女子的笑声,在这暴雨初歇的夜晚,显得格外诡异。
林老伯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他侧耳倾听,却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第二日清晨,林老伯穿戴整齐,刚踏出房门,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昨日投宿的其中五个人,此时正整齐地站在隔壁门前,面露愁容,他们似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既不敢上前敲门,又不愿离去。
“各位客官……”林老伯试探性地打招呼。
这几人一见林老伯,便急切地抓住他:“店家,能否帮我们打开这扇门?我们老大不在自己房里,四处也找不到他,我们担心他在这里……”
林老伯虽然年岁已高,但心思却十分敏锐。他知道这是怪人的房间,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在里面,恐怕会有些难以启齿的误会。
这些人看似粗犷,其实心思缜密,自己不愿得罪人,便让林老伯来叫门。
林老伯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客官?客官?”
然而,房间里久久没有回应。那五个大汉开始焦急起来,一边喊着“大哥,我们进来了”,一边猛踹房门。
那扇木门本就不够结实,经过几下猛踹,便被轻易踢开。
林老伯紧随着那几名大汉进入房间,室内一切井然有序,与他离开时无异。
床幔依旧严密地垂落,饭菜也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房间的陈设简洁明了,一览无余。
大汉们环顾四周,却未能发现任何异常的迹象,不禁面面相觑,露出困惑之色。
林老伯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地上的那双绣花鞋上,他注意到鞋子的颜色,似乎也发生了变化,由原本的藕荷色变成了殷红,宛如被鲜血染透。
就在这时,“嘀嗒”一声轻响打破了寂静,林老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手指颤抖地指向那双绣花鞋。
众人这才发现,鞋子的上方,垂下的被褥一角竟然沾满了鲜血,正缓缓滴落,将绣花鞋侵染得越来越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