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李墨白就将腹中所食吐了个干净,他面色苍白,虚弱地对一青说道:“一青先生,你看你做的这些好事,害得我吐了又吐。这具男尸的来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一青无奈地摇摇头,双脚在地上急促地跺着,仿佛在寻找某种支撑。
颜七的目光落在他腰间悬挂的白玉佩上,她轻步走过去,快速将玉佩摘下。
一青惊呼:“你为何要拿走我的东西?”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惶恐和不安。
李墨白心中了然,他沉声对一青说:“稍安勿躁,此案必有蹊跷。”
一青眼见心爱的玉佩被夺,心中的怒火瞬间燃起,他欲与颜七一争高下。然而,此时李虎却一把提起了他,就如同抓小孩子一般。
在高大魁梧武艺高强的李虎面前,他只得选择忍气吞声。
颜七凝视着玉佩上的“一白”二字,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她又转头看了一青一眼,将玉佩交至李墨白手中。
随即,她跳进已经干了的墨池,又开始仔细搜寻。
听到一连串的翻找声,李墨白只觉得胃中翻江倒海。他忙捂住嘴巴,脚尖指向大门,仿佛随时准备逃离这令人作呕的环境。
此时,颜七眼神一亮,从墨池的夹缝内轻轻取出一物。
那物上的绳子早已腐烂不堪,与皮肉紧紧粘连在一起。
当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时,上面还粘连着些许腐肉,散发出阵阵恶臭。
李虎也忍不住掩嘴皱眉,而李墨白早已冲出门外,面色苍白地扶着墙壁,又开始呕吐起来。
屋内的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先前倒墨的衙役们,皆无法忍受这令人作呕的气息,他们捂住嘴巴,竭力压制那翻涌的呕吐感。
颜七眉头紧皱,对李虎吩咐道:“速去取清水来。”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不容置疑。
李虎应声放下一青,疾步奔出门外取水。
待清水取回,颜七小心翼翼地清洗那物件。洗净后,露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绿玉石,上面刻着“一青”二字,清晰可见。
李墨白将手中的白玉与颜七手中的碧玉相对照,立刻下令:“带管家过来。”
老管家颤颤巍巍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口中不断叨念着:“我家主子是冤枉的。”
他的脸色苍白,双脚发抖,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李墨白将那碧玉交至他手中,沉声问道:“一青白良玉,是否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老管家接过碧玉佩,仔细端详后,震惊地脱口而出:“这……这是二爷的玉佩。二爷不是出海了吗?怎么这玉佩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声音颤抖,显然心中充满了困惑。
颜七与李墨白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深知此事绝不简单。
随后老管家缓缓道出一青与其弟弟一白的故事。
哥哥一青与弟弟一白,二人原是双胞胎兄弟,皆天赋异禀,擅长绘画。但哥哥一青声名远扬,而弟弟一白并不出名,于是选择出海经商,并交换了玉佩与哥哥作为纪念。
自此之后,一白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人都以为他已葬身于茫茫大海之中。
李墨白凝视着一青,严肃地问道:“那么,请你说说看,这人又是如何丧命的?”
一青的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背对着那墨池,仿佛无法面对这残酷的事实。
他声音哽咽:“我没有杀人,真的不知道。”
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和无奈。
“既然是从尸体上搜出来的玉佩,那这具男尸,就是你弟弟一白无疑。况且整个画楼又是你的,你如何不知道?”
李墨白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颜七让李虎继续取来清水,她则细心地冲洗着墨池中的那具尸体。
七年的时间太久,有些墨迹难以清除,但颜七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还是发现了头骨上的凹陷,推断死者死因,是被重物猛击头部。
同时,她还注意到死者的左手指骨有些变形。
“管家,一青先生是左手作画吗?”颜七目光炯炯地盯着管家。
“确实如此,因为我家主子是左撇子!”管家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又看了坐在公案上的一青一眼,缓缓答道。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到了。
李墨白此刻灵光一闪,他记得在宴会上,一青惯常使用的是右手。
他望向一青,发现对方此时正试图将右手藏进袖子里。
这个微妙的动作,让李墨白心中更加疑惑,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你是一白?”李墨白突然发问。
“不,我不是一白,我是一青!”一青颤抖着声音否认。
颜七洗净双手,深邃的目光直视着一白,沉声道:“一白钟爱美人图的创作,因此对怀生心生情愫。然而,你和你哥哥一青,并未交换玉佩,而是你失手打死了他,将他遗弃在墨池中。关于玉佩的事情,你从未想过,当管家提及时,你便编织了谎言。自此,你便取代了你哥哥一青的身份。”
此刻,一青,或者说是一白,默然无语,面色苍白如纸。
他的目光闪烁,仿佛在隐藏着什么深不可测的秘密。
李墨白若有所思:“难怪,一青早年的作品极少描绘人物,而后不论是山水还是花鸟,总有一人物点缀其中。原来是因为你深爱美人。”
“人的喜好本无高低贵贱之分,他却直言我是个庸俗之人!”一白突然出声,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愤慨。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失落,仿佛被伤害至深。
李墨白追问:“这就是你杀他的理由?”
一白缓缓转身,目光坚定:“我并未有意杀他。”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似乎在掩饰着内心的矛盾和挣扎。
他回想起那个令人心痛的时刻,一青傲慢放肆,全然不顾一白的感受。
一白,那个曾怀揣着梦想的少年,只希望得到哥哥的一点点认可,然而一青却冷酷无情,讥讽一白的画作,如同花街的春宫图般低俗。
一白心中如刀割,他的画作虽以美人为主题,但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着他对美的独特理解。
他醉心于美人,却并非肤浅地描绘肉体,而是试图捕捉那流转于眉梢眼角之间的情感与灵魂。
他的哥哥,却日复一日地在画楼中徘徊,无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观花鸟的生机盎然。
他画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虚假,那么空洞。
于是,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一白怒火中烧,失手杀死了一青。
那一刹那,他惊恐万分,看着哥哥倒下,跌入墨池之中。他注视着墨池,看着墨汁渐渐平息,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然而他知道,他再也无法挽回自己所犯下的错。
此刻,管家突然闯入,毕恭毕敬地向一白喊道:“主子。”
这个尊称,只有一青才能享有。
一白惊慌失措,灵光一闪,他决定顶替自己的哥哥。
自此,世间不再有白家二爷一白,而是一青,那个名动天下的一青。
李墨白摇头叹息:“你以为一青先生画的是山水,但你却未能明白,他画的是自己心中的向往。仅以现实去衡量画作,难怪他会说你庸俗!”
一白不甘地道:“你们不懂我。”
“是你不懂他。”颜七沉声道,早年的一青先生,只画自己想画的东西,从来不会逢迎王公贵族而画。而一白呢?今日为王爷作画,明日又是为某位大人作画,这与那些宫廷画师,又有何区别?
可惜啊,如此才华横溢的一青先生,却落得如此下场。而杀害他的人,他的亲弟弟,却顶着他的名头在世上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