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王石强在睡梦中坠下悬崖，他被迎面扑来的大通河巨大昏黄漩涡惊醒。

　　他坐起身来，妹妹不在身旁。

　　三间卧室，爸妈睡在中间最小的卧室，他和妹妹各分东西两屋。

　　王石强这间东屋兼做客厅和饭厅，这床折叠起来就成了沙发。

　　妹妹睡觉的西屋放了书桌和大木箱。

　　他和妹妹都十三岁了，分床睡很合理。假如还在北疆，他也会离开西屋，到门房去睡觉。

　　他翻身起床，喝了几口水，转头看见窗外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阳台护墙上。

　　在北疆的时候，学校和家里都是平房，这是王石强第一次看见阳台。

　　他打开阳台门，沾了河水的空气扑鼻而来，新鲜得有些香甜，不知河畔是否真开着鲜花。

　　这里视野开阔，大马路东边多是楼房，影影绰绰的，没有灯光。

　　前方大马路西边绵绵不绝的平房向南延伸，被宽阔的大通河压缩成弯弯的带状。

　　西边的大通河在月光下闪着光，犹如银色的丝带。它从北而来，被西边山脊下的河岸阻挡，转了个大弯，又浩浩荡荡向南奔流。

　　眼前这一切都被高耸的群山环抱着，天空因此而局促。

　　月朗星稀，星光寥寥，地大于天，如此天地已失去深邃与辽阔，王石强有种坐井观天的感觉。

　　这里没有地平线，没有开阔地，甚至没有风，唯一能抚慰心灵的恐怕只有大通河，这是北疆所没有的，不知是否能带走烦闷和压抑，让心灵恢复驰骋的勇气。

　　再过两周就要参加大通矿务局中心小学的毕业考试了，尽管考试成绩并不影响进入一中的机会，但还是应该全力以赴，不能丢了北疆矿务局的脸。

　　别人可不会关心你王石强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水土不服影响了发挥，考不好就是没实力，管你以前怎么样。

　　郁闷的是，北疆矿务局的英语三年级才起步，而梁阿姨说大通矿务局的英语是一年级起步的，而且颇受重视。

　　这一仗还没打恐怕就先败了，不知道这两周是该总复习还是该恶补英语？

　　王石强挠挠头，又叹口气。

　　要不干脆随它去吧，反正实力摆在那儿，别人爱咋说咋说，先适应新环境再说。

　　这样也不对啊，万一分到差班，丢脸不说，我以前的好日子怕是保不住了，遭人白眼这事我王石强可受不了！

　　唉！烦人！真烦人！可咋办？

　　想法一多，这觉是睡不安稳了，去听听大通河的声音吧！说不定还能吹吹风。

　　王石强上了厕所，还没打开家门，就看见雅雪打着哈欠从西屋出来走到过道里。

　　雅雪定睛一看，朦胧的睡眼顿时来了精神，她低语到“哥哥，你这是要出门呀？等等我上个厕所，你走了，我咋睡得着？”

　　王石强点点头“嗯！”

　　俩人蹑手蹑脚下了楼，在皎洁的月光下来到大通河河堤外。

　　河堤有一人多高，坡度陡峭，有一处缓坡连着大马路分岔过来的岔路。

　　王石强正踏上岔路，就听到河滩那边传来女人的叫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清白的！”

　　王石强停下脚步竖起耳朵，那女人继续喊道“你冷静！冷静！他还没有死！放过我俩吧，这里你从来没有来过！”

　　雅雪越过王石强，转身要往缓坡跑。

　　王石强急忙拦住，沉声说道“少管闲事，咱们回家。”。

　　那女人的叫喊撕心裂肺“饶命啊！杀人啦！饶命啊！杀人啦！”

　　雅雪猛推王石强的胳膊，却被王石强紧紧抱住“太危险！这事儿你管不了。”

　　那女人的喊声越来越小，断断续续，彻底消失在哗哗哗的河水声中。

　　雅雪使劲挣扎，王石强实在撑不住，松开胳膊。

　　雅雪脱身就跑，又被王石强从后面死死抱住。

　　河滩那边一个男人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奸夫淫妇！死有余辜！呸！呸！”

　　然后是噗通一声，只留下哗哗哗的河水声在夜色中回响。

　　雅雪不再挣扎，王石强放开了她。

　　雅雪撑着大腿喘粗气，王石强一屁股坐到她身旁，气喘吁吁“看来是同归于尽了。真是有惊无险！要是咱俩被凶手看见，一定逃无可逃！”

　　雅雪头也不抬“冷血！”

　　王石强缓缓说道“热血上头，死的可是咱俩！河滩那两个躺着的，血还冒着热气呢！”

　　雅雪猛一抬头“救人！小金！救人！你再不理我，我就不要你啦！”

　　王石强呵呵笑道“小金？那个银手镯吧？这情形，别说小金，上帝来了也救不了！”

　　雅雪哇的一下哭出了声，软绵绵站立不稳“人都快死了也没人救！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呜呜呜呜。。。”

　　王石强大吃一惊，起身扶住雅雪，

　　这假小子就算受伤也没哭出过声，这咋还动了真感情？

　　他不知该咋劝“妹妹别哭！咱们回家，赶紧回家！别让妈妈发现了。”

　　雅雪一路抽泣着，跟着哥哥回了家，上床之前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水。

　　第二天爸妈去办工作调动手续还有迁户口什么的。

　　兄妹俩在各自的屋里备考大通矿务局中心小学的毕业考试。

　　雅雪翻看着英语课本，却根本看不进去。

　　她满脑子都是新旧记忆的残片，它们被昨夜凄厉的喊声笑声噗通声搅和在一起，纷纷扰扰的，让人心烦意乱。

　　尤其是昨夜小金的表现让她失望透顶，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几个鲜活的生命消失不见呢？

　　哥哥是凡人，为求自保也就算了。可小金是什么？堂堂金手指啊！

　　危难时刻不出手，这样的金手指不要也罢！

　　小金传来心语“主人！你不要我不要紧，我自会找到别人。可是你想一想，当时的情形多么危险！你们到场时，那个躺在河滩上的男人已经被刺破了心脏，没剩几口气了，那可是情杀凶杀案！你一个路人介入，有仔细考虑过后果吗？”

　　雅雪愕然“后果？什么后果？情况那么紧急，哪有功夫考虑后果？”

　　小金传来心语“主人！凡事皆有因有果，不考虑后果的行为是鲁莽的，有可能好心办坏事。

　　你平时稀里糊涂的，遇事时要么不考虑后果，要么根本来不及考虑后果。

　　仅凭一腔热血行事，说好听点儿叫勇敢，说难听点儿那叫鲁莽。

　　要不是当时有哥哥拦着你，信不信你现在已经陷入巨大的麻烦！

　　而且那案子里的人即使都能活下去，也必定越活越痛苦，说不定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这些后果你都没有考虑就要介入，主人你说让小金说你是勇敢还是鲁莽，是善良还是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