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呈涛呢？”

　　突然而来的问题让虞卿也微微一怔。

　　是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看见他。

　　周呈涛呢？

　　另一边，从最开始，周呈涛就率先奔到小木屋，放走了匹诺曹和小红帽。

　　本想着，即便NPC只是一串数据，但面对苦难，或多或少也有真情；面对死亡，或多或少也有恐惧。

　　既然系统已经提示了，证明匹诺曹是诚实的，那就应该在危险来临之前，放走他们。

　　可……还没来得及走，大量木偶就被“叮叮叮咚”的声音召集来了这里。

　　一个主播慌忙赶到，“啪”的一下摔到地上，马上要被木偶吃掉，抬眼望见周呈涛，立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尖叫着：

　　“我的等级比较低，先吃他，先吃他啊啊啊啊啊！”

　　可明明，上一个副本，周呈涛还救过他的命。

　　眼看那木偶就要扑向周呈涛，匹诺曹张口，吹了几声口哨后，稳住木偶，带着周呈涛和小红帽，一起奔到了不远处的山丘上。

　　匹诺曹提醒他：“就在这里吧，下面太乱了，等混乱结束了你再走。”

　　故而，他就立在山丘上，看见独眼龙走了，方如有走了，孟毅也走了。

　　看见秦昱受伤，钱莱受伤，虞卿的体力值也消耗殆尽，布完结界后，脚步都有些踉跄。

　　看见谢以凉在进门的前一刻转头，几度寻找，似乎发现，他不见了。

　　看见数据结界最末端，有两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主播因为打架，打散了晶蓝色的数据结界。

　　谢以凉把体力值耗尽的虞卿和谢小七送了进去，自己却退了出来，四处寻找他！

　　没了数据结界的阻挡，木偶们脸上笑容更甚，像是面对一场久违的美味大餐，双手抬起，诡异的笑咧到耳根，一刻不停的冲进人群。

　　这一下，死生在前，所有人仿佛一下子全都想开了，他们放下了恩怨，尖叫着奔逃，一起挤向了那扇不大的白门。

　　鲜血和哭喊不停持续，他们没了办法，好半天挤不进一个人，悲痛的绝望很快被哭声托起，淹没了小半片森林。

　　目光一动，周呈涛发现，谢以凉还在往后退，他退进了纷乱的人群，在喊他的名字。

　　他听到有母亲崩溃大喊：“孩子！我的孩子”

　　歇斯底里，几乎破音。

　　无数的纷乱交杂在一起，这一瞬间人性的善恶，世间的百态仿佛全部浓缩到了周呈涛眼底，难以消化。

　　【叮叮咚，叮叮叮咚，叮叮咚，叮咚……】

　　诡谲的乐声还在继续，三分钟后，谢以凉收到了一条消息。

　　【叮咚！】

　　他的系统响了一下，消息来源：周呈涛。

　　周呈涛：【以凉，抬头。】

　　立刻仰起头，谢以凉看见，周呈涛立在矮丘之上，赶走了小红帽。

　　但不知为什么，匹诺曹没有走，就立在他身边，模样坚定而释然。

　　周呈涛从系统商城买了两只口风琴，一只给自己，一只递给匹诺曹。

　　他问：“你刚才吹得曲子是什么？能赶走木偶吗？”

　　摇摇头，匹诺曹说：“不，但能把木偶全部吸引过来。”

　　周呈涛心底一震，想让他走，只把乐谱给自己，但匹诺曹说：“我就是个木偶啊，我的父亲也信奉'无脸神'，他制造了我，但不要我了，一心只听'无脸神'的话，想烧死我。”

　　“全世界都觉得我是坏人，今天这么一闹，我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再挣扎的必要了。”

　　“以前，仙女告诉我，只要诚实不说谎，我就可以变成一个真正的小男孩儿。”

　　“但我诚实了好长时间，世俗里，没有一个人信我。”

　　“我还是个木偶。”

　　调子变沉，匹诺曹的喉头微微哽：“我……造出了一堆……没有用的木偶。”

　　声音落，冷风伴随着迷雾良久的盘旋在矮丘上，紧接着，悠扬的口风琴乐声自矮丘响起。

　　谢以凉狠狠一怔！发现……所有木偶全部转身，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都冲着周呈涛和匹诺曹的方向走去。

　　底下的众人得救了，开始抹着眼泪，互相搀扶着往门内走。

　　一个，一个，一个地，掠过谢以凉身边……

　　口风琴的乐声和诡异的“叮叮咚咚”交杂，响的谢以凉双腿发软，像是被一瞬间泄去了所有力道，心底空落落的……

　　他的眼睛一直上抬，很久，很久，很久以后，木偶聚在矮丘顶端，围住了周呈涛。

　　终于，口风琴音乐停止，匹诺曹有些怕。

　　他不自觉抖着细细的木偶腿，向后退了两步，两只木头小手揪住周呈涛的衣角。

　　听周呈涛说：“你知道吗？我是个警察。”

　　匹诺曹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周呈涛依旧在自言自语：“幸好，我提前找到了妹妹。”

　　“幸好，钱莱将她的尸体，送回了家。”

　　“你知道吗？”男人的声音一直柔柔的，一如他这个人，对谁都很耐心，很温和。

　　薄唇轻分，周呈涛又说：“我妈信佛，我小的时候抓周，第一次，就抓到了一本《地藏本愿经》。”

　　“里面，最为人熟知的一句话是……”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声音来不及落下，蓦的，一只嘴角咧到耳根的绅士木偶凑到了他眼前。

　　“嘻嘻嘻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