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那一场大战,九州儿女齐奔赴
风雨中,老苟的声音徐徐落定,犹带几分飘忽。
他摸着自己身侧枣红马的鬃毛,人却挨着大白鹅,最后又叹了一声说:“都说身死魂消,人死了,魂也消的是大多数,能够在死后成为阴兵的,则是极少数。
咱们一座郡城中,连修士带百姓至少能有数百万人,可是许多年,许多代积攒下来,阴兵却只有十万。这十万还是虚数,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十万。
城隍爷这一遭出手,十万阴兵去了大半,最后还留下来的可能就只有两三万咯!小娘子,你说这是不是大事?”
最后一句话,他问的是宋辞晚。
宋辞晚道:“的确是大事。”
旁边的其余听众却再也按捺不住了,当即有人高声嚷出来道:“老哥,这不对啊,你前头不是说阴兵能克制那怪虫,怪虫吞不了阴兵吗?怎么这一战平定了怪虫,阴兵却又死得只剩两三万了呢?”
老苟嘴里的狗尾巴草翘了翘,他“呵”一声说:“怪虫是吞不了阴兵,但没说怪虫杀不了阴兵啊!连天仙都能吞杀的怪虫,要想平定却不付出代价,这怎么可能?”
说了这一句,他又道:“成了,各位散了罢!今日之事,大家权当听个热闹,听过便罢,可莫要外传。若是外传出去被朝廷的人听见了,再给各位治罪,诸位回头可莫要责怪你们老哥哥我!”
说着,他又探头往伞外一瞅,就是“哟呵”一声,道:“哎哟,雨停了!果然没叫我料错,这雨当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哈哈哈!”
他欢笑起来,连忙回身去收自己那巨大的雨伞。
也不管旁人的惊呼,与七嘴八舌的追问。
众人有的抬头看天,又惊又喜:“这雨,当真是停了,太好了!”
六月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来时狂风呼号,大雨倾盆,去时云收雨霁,天光潋滟,那云天之间更有虹桥恍惚架起,一道彩虹的影子纵跨天际。
碧空如洗,虹桥如梦。
商队中顿时便有欢呼声次第响起,间或夹杂着人们对老苟的追问:“咦,这不对呀,苟老哥。你不是说那明月坊中发生的事情无人知晓吗?那你又是怎么得知的?”
“是啊,你说那谢家老祖,当时法身有八十丈高,周围坊市的人都看见了,这等大动静,怎么又成了无人知晓了?那不是挺多人知晓吗?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往外传?”
“苟老哥,你这故事讲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啊。”
老苟由得他们说,等将那巨伞收起,伞面上的雨水一抖,哗啦啦,他与马车四周便溅起一蓬水花,惹得围在旁边的人们立时纷纷后退。
老苟却哈哈大笑起来,他用一种很有些欠揍的语气,满不在乎道:“嗐,都说了大家不要当真,权当个热闹,瞎听一回便罢了!行了行了,都散开散开。赶紧赶路了啊!
这雨一下,路上又是水又是泥的,要是不能趁着天黑前赶到栖霞城,大家就跟泥巴一起过夜吧!嘿,真是……”
这番话成功打消了众人继续追问的举动,大家连忙跑回到自己的货物前,该收拾收拾,该启程启程。
商队又一次开动起来,只是这一次由于泥水满路,大家的行进速度果然便慢了起来。
老苟不爱争先,他自顾落在最后头,仍然是赶着他的马车,叼着他的狗尾巴草,与宋辞晚和大白鹅闲谈。
宋辞晚又骑上了大白鹅
这是大白鹅主动的,对于驮着晚晚赶路这件事情,大白鹅非常执着,宋辞晚骑在它的背上,它就格外神气活现。
它迈着自己宽大的鹅掌在泥泞地上走着,看似脚步有力,可实际上整个鹅身却又仿佛如在风中,地上的泥水半点也沾不上它身,至于说沾到宋辞晚身上,那就更不可能了。
而旁边的枣红马却是一步一泥水,马车骨碌碌滚动着,马蹄溅起脏污,噼里啪啦,不消片刻便染脏了车轮车壁,连带着那高大的枣红马也成了半个泥马。
大白鹅“嘎嘎”嘲笑,得意之极。
老苟就喜欢大白鹅这样,他爱跟宋辞晚说话,有几分其实还是因为喜欢大白鹅。
老苟主动道:“小娘子,平澜城不是特例,京城也不是特例,你信不信?如今九州各地,时常仍有怪虫冒出。有些是很快就被平定了,可有些却是越闹越凶,越到后来越难处理。”
宋辞晚相信老苟的话,她更是在老苟的话中听出了许多未尽的信息。
她问:“老伯,你说九州各地时常仍有怪虫冒出,可是怪虫的消息却又甚少在民间流传。如此说来,封锁怪虫消息,是自上而下的,自京城到地方,自朝廷到民间……”
只是九州,实在是太大了。
怪虫这样闹,看似是闹得九州各地,四处创伤,可实际上真正能接触到虫灾的人,在天下百姓群体中仍然是极少数。
以至于此刻风雨过后,他们这一队行走在彩虹下的人们,头顶碧空,身染清风,除去生活的泥泞以外,仍然只觉山河静好。
商队中,有人在骂骂咧咧,抱怨这场雨下得太烦人,雨后的道路实在是不好走。
也有人宽口劝慰:“行了,这老天爷不就是这样?下雨了你烦,可这六月天要真是半点雨都不下,只怕你还要更烦呢!”
这说法又惹来了一阵笑声。
人们顿时纷纷道:“正是如此,真要不下雨,那才叫烦呢!这六月天要是旱起来,粮食收成尽要耽搁,那还得了?”
“就是,不下雨,闷热得慌,这雨一下,天都变蓝了。”
商队中口风转变,众人说说笑笑,话题渐渐又从天气道路,变化到了各自的家长里短。
这个炫耀自家孩儿,那个说起邻家逸事,总之各有各的热闹,各有各的谈资。
通往栖霞城城门的道路越来越明显,宋辞晚渐渐地不再与老苟说话,而是悠悠闲闲地听着前头的众人闲谈。
她总有一种感觉,风雨之后,如此刻这般的静好场景,只怕是要越来越少见了。
到她如今这个境界,每一种感应都绝对不可忽视。
九州天道,禁绝提及古神虫族之事,九州朝廷,如今竟也着意封锁有关虫灾之事。宋辞晚不知道朝廷上层的那些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这其中的问题一定很大,大到不可想象!
彩虹从天际延伸到了古色古香的栖霞城中,商队众人排队上前,正在等候入城。
忽然,那前方的城头上却传出一阵阵炸雷般的惊呼。
“四大妖关,妖圣来袭了!”
“人要两族,全面开战了!”
“上头有令,戒严!戒严!”
“今日严查所有入城之人,没有路引,没有身份令牌,没有手证,不能通过山河镜者,一律就地格杀!”
“人间之妖,杀无赦!”
“半妖,杀无赦!”
“戒严!戒严!”
……
一声声,一句句。
轰隆隆如同惊雷霹雳!
这消息来得可以说是毫无预兆,下方,城门口排队的人群顿时陷入一种雷霆的海洋。
人们先是惊呆了,然后便是轰然爆炸。
排在队伍最后方的宋辞晚却是陡然生出一种,第二只靴子也终于落地了的,尘埃落定之感。
她心中早有所感,如今果然,两族开战了!
妖圣来袭,这便是正面开战,与此前的小规模冲突完全不同。
宋辞晚的心脏却又扑通扑通跳得十分剧烈,虽然对于两族开战之事,她的心中早已有所预料,但隐隐有所预料,与真正面临现实,这其中的差距还是十分明显的。
她立时便生出一种,腾云驾雾,转身奔赴边关的冲动。
但宋辞晚身边,赶着马车的老苟却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抚在了大白鹅的头颅上。
大白鹅呆呆地昂着头,它与老苟鹅言人欲地对话了一路,双方如今已经算得上是相处亲近了,老苟轻抚它的头颅它也不生气,也不抗拒。
老苟嘴里的狗尾巴草轻轻颤动着,他语气复杂道:“哎,大鹅,你听明白没有?人妖两族开战了,这就开战了……”
大白鹅“亢亢”地叫了声,表示它又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它怎么可能听不到?
它可是开智的灵鹅,也不可能听不明白!
但大白鹅的明白显然又与常人的明白并不相同,相比起常人闻听开战时的种种激动,大白鹅显然是要淡定许多。
而它之所以如此淡定,并非是它当真有多么强大的定力。
而是鹅的思维比较直接简单,两族开不开战,战况如何之类,这些在它这里都不算是什么大事。
真正的大事,只有晚晚的事,才算是大事!
大白鹅又扇了下翅膀,用自己乌溜溜的鹅眼斜斜看向老苟。
老苟便“嗤”地嘲笑了一下自己,他叹起气来:“嗐,我真有意思,我指望你一只鹅做什么呢?两族开战了,我们老百姓……要惨咯!”
说到这里,他就呆呆地看向前方的城门。
而城门处,严格的检测已经开始了。
前方有种种喧闹声传出,大家都在激烈地讨论两族开战之事。
但栖霞城毕竟是一座小城,排队在栖霞城城门口的,也大多只是普通百姓
其中纵然有修士,一般修士的修为也不会太高。至多是先天一转,或者化气期之流。
人们纵然是激烈讨论,可言语间也大多是透露着一种无头苍蝇般的茫然。
其中自然也有乐观主义者说:“慌什么?不用慌!咱们大周立国七百多年了,四大妖关一直稳如天渊!便是妖圣来袭又如何?咱们四大妖关也有真仙武圣镇守,还怕挡不住妖圣来袭不成?”
“就是就是,咱们大周国运昌盛,可不是没有高手!怕什么,前头七百多年妖族都没能越雷池一步,如今偏就能了么?我可不信!”
当然,乐观的人不少,悲观的也有。
悲观的说:“可是万一呢?万一妖族真的突破四大妖关,入了九州境内,我等又该如何?”
“什么如何?还能如何?等死……”
“呸!你才等死!”
忽然,前方人群中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子声音。
正是先前商队中,手持避雨符的那两个女子。
其中一人高声道:“妖族既是来袭,我等九州儿女,自当奔赴边关,为抗妖族,尽我一身之力!”
这女子的话音刚落,立时她旁边的同伴便接话道:“正是如此,我乃琼华阁弟子施云,这是我的师姐廖秀,今日我二人便不入城了。我们师姐妹要即刻去往四大妖关,不论如何,尽我一份绵薄之力!”
说完,两人手挽着手,合力放出一艘小巧的飞舟。
飞舟升空而起,两人挽手踏空,身姿轻盈地落入飞舟,随即驾驭飞舟离去。
这一幕,又将下方的众人都给看呆了。
说走就走,纵是远赴边关也是如此,这等潇洒与气魄,真是令人既感佩,又欣羡。
而同一时间,妖族入侵四大妖关之事遍传九州。
这一刻,与琼华阁两名弟子做出相同反应的人,还有许许多多。
荆州,渝陵郡,镜台城。
郡守府,周仲秋。
妖族入侵的消息传出时,周仲秋正被父亲周郡守压着读写时文。
他上回闻听鲁钟登上万灵天骄榜的消息,而忽然引来天降灵光,从而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读书人。
但这还不够,对于读书人而言,天降灵光只是一个新台阶,新起点,却不是中殿。
周郡守便压着周仲秋苦读时文,催促他下场科考,以期获得功名,再由朝廷授官。
如此有官身加持,周仲秋才气修炼必将一日千里。
周仲秋被压得苦不堪言,他自认为读书读得一向不差,可是写时文却着实是他的弱项。
不为别的,只为时文当中有许多观念与周仲秋本身理念完全相反。
但这还不够,对于读书人而言,天降灵光只是一个新台阶,新起点,却不是中殿。
周郡守便压着周仲秋苦读时文,催促他下场科考,以期获得功名,再由朝廷授官。
如此有官身加持,周仲秋才气修炼必将一日千里。
周仲秋被压得苦不堪言,他自认为读书读得一向不差,可是写时文却着实是他的弱项。
不为别的,只为时文当中有许多观念与周仲秋本身理念完全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