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行被人送回了长岁楼,还在昏睡中。
他满腔戾气,确实需要时间平静下来,而睡眠是最好的良方。
自在王府出了这么大事故,步若鸿不好立即离开,便干脆留下来,听纪彦清和沧浪讲所有的来龙去脉。
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找不出太多的可供置疑的东西,纪彦清觉得是刺客的第二次行凶。
而沧浪受步天行的影响,认为是自尽。
但步天行为什么会认为是自尽,还需等他醒来问过才知道。
步若鸿挑了挑眉“无论是行刺还是自尽,将园子里所有的人都抓起来审便是,”他特意侧身瞧了瞧闻青灯“该杀的要杀,该罚的要罚,否则天行醒来犯浑,只怕死得更多。”
闻青灯忍不住瞧向纪彦清,心道‘我看你如何收场。’
结果纪彦清应了是,果真领了一群凌云卫要将一直在栖雪苑中当值的人全部带走,包括沧浪送来栖雪苑的内侍和婢子,甚至还有厨娘和小厨工。
原先一同悄悄遁走的三名凌云卫,有两名完成了护送任务不知道何时又悄悄潜了回来。
所以人数点来点去,只少了一名侧妃的贴身婢子文杏。
明明起火之时还在的。
事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一番审问下来,一切细节竟都与王妃明雪颜脱不开干系,明负雪的贴身婢子文杏与明雪颜的贴身婢子暗香在这段时间一直相交甚密。
传唤那暗香和明雪颜之前的内侍和婢子,那暗香竟是昨日从栖雪苑中出来后就借口瞧郎中出了府,结果各大医馆却寻不到她的人,到此时都未曾回来。
这文杏与暗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收买,而一个畏罪潜逃的意思。
而明雪颜昨日天色刚暗便进了栖雪苑,进了屋子不知道说过些什么,问那一同在屋中的芳官,芳官说自己被支到外间守门,她们姐妹二人声音放得极低,她未曾听清说过些什么。
从这种种迹象来看,明负雪的死似乎与明雪颜有脱不开的干系。
但又过于流于表面,显得明雪颜有些蠢笨。
可偏偏她要纵火焚尸。
当真是因为恨到要让明负雪尸骨无存么?
倒更像是,有什么秘密需要掩藏,所以毁尸灭迹。
以至于迫不及待的当着明负雪的两个婢子的面就肆意纵火?
至于屋中为何有烈酒有许多瓷枕这些莫名其妙的细节,那都是有合理解释的。
步若鸿怀疑的问道“你们都亲眼瞧过尸体了?”
沧浪极为颓丧“园子里几乎所有人都瞧过了,御医也仔细瞧过了,确实没气了……”
步若鸿打断他“孤是问,那具尸体上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沧浪陷入无限迷茫中,尸体能有什么秘密?
假死?不可能,被火一烧就该露馅了。
假人?更不可能,他们这么多人会分辨不出那人是真是假?
沧浪悚然一惊,难道陛下的意思是尸体上有王妃谋害侧妃的证据?
他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觉得难以置信,半晌小声置疑“可王爷认定侧妃是自尽。”
步若鸿淡淡瞟他一眼“不是说搜过屋子了,那即便是自尽,也有人给她递了刀子。只看这刀子,是递刀人自己想递出去的,还是被算计递出去的。”
沧浪恍然大悟一般,或许明负雪想死的是真的,只是死前也要坑明雪颜一把?
良久,步若鸿漠然道“天行若认定是自尽,那就是自尽,死了便死了,如今子嗣要紧。”
所有的罪证都指向明雪颜,但因为明雪颜有了步天行的子嗣,步若鸿就不可能让这罪名坐实了。
闻青灯和纪彦清相视一眼,皆知步若鸿表达的意思是,看在子嗣的份上,这个事情可以结束了。
纪彦清有些犹豫的模样“只是王妃焚尸之时,在场之人众多……”
步若鸿提点他“焚尸时,既然屋子里有三个人,为什么一定是王妃动的手?”
总要有人担了这罪名,平息步天行的怒火,步若鸿接着道“着人抓捕这失踪的婢子,不必留活口,将昨日伺候在屋子里的侍婢杖毙。至于在栖雪苑中的凌云卫……”
他说到这里,眼睛不由瞟向了闻青灯。
闻青灯木着表情,一反常态的没有护犊子,而是像没听见一般。
他可还记得他听闻第二次计划时,甚至没有听完,就说了“你们非得与她折腾,我也不管你们,莫要连累我便好。”
纪彦清也瞧了闻青灯一眼,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请允准他们抓捕逃奴,戴罪立功!”
步若鸿哼了一声“未追究你的罪已是客气,居然还敢替他人求情!”他顿了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人四十大板,若是禁不住死了便死了,活下来的革职流放。”
四十大板算是重刑,较真了打,一般人几乎不可能扛得下来,武艺高强的人也要伤筋动骨血肉横飞,像明负雪那样的女子更是二十大板就死了。
但纪彦清却知道步若鸿还是留了情的,因这个数量很微妙,他给人留了一个‘生’的机会。
这让纪彦清松了一口气。
他们最坏的打算是步天行盛怒之下大开杀戒。
但如今看来,无论是谁,一个流放,一个死,这二十四人都只能是如预料一般遁走他处的结局了。
这二十四名凌云卫被其他的凌云卫拖下去打板子去了,闻青灯挑了挑眉,但没有出声。
步若鸿大概分不清谁是谁的人,但闻青灯哪里看不透这群玩意在玩什么花样,自己人打自己人,轻了重了的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当初陆奇年来步天行这里被打板子,按道理,王府中的家生护院是没有资格对有官品的侍卫动手的,但当时府中的凌云卫被步若鸿收了回去,所以陆奇年那一顿板子都是那些家生护院亲自动的手,可能留了点情面,但不多。
隔着一进园子传来的嚎叫持续了一会,闻青灯一直一声不吭,反叫步若鸿觉得他今日有些反常,铁面无私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