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未染见宿秋白走了,她也想走,却被屋外守着的数人拦了回来“府君有令,他未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庄未染气坏了“你把秋白哥给我叫回来!”
一人回道“这是暮长兄下的令。”
庄未染怏怏的回了屋子,喃喃道“暮长哥是不是要疯了?”
黎红蝉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抱歉,连累了你。”
庄未染还是不能理解“可她为什么要逃啊?暮长哥对她那么好。”
黎红蝉有些不屑“什么叫好?我从前不懂,如今却有些懂了,强扭的瓜,真的不甜。”
庄未染有些结舌,感觉自己在往黎红蝉的心窝捅刀子,连忙岔开话题“可她真的能逃掉隶元上府的追捕么?她又不会武功,会不会出意外?她还能去哪呢?各国的城门会马上戒严吧?”
黎红蝉摇了摇头“这次追捕不会劳烦四国的。”
“姐姐怎么知道?”
黎红蝉当然知道,同样的问题她也问过,那时候明负雪是这么说的‘因为我是明负雪,是东彦和北阴都在寻找的人,席暮长既然关了我这么久,就不会让我轻易落入别人手中,叫别人捷足先登。’
明负雪手无缚鸡之力,却胸有成竹,她安排好所有的时间和细节,甚至分析到事发后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可出乎意料的是,隶元上府倾巢出动,这阵仗委实大了些。
黎红蝉心中是有那么一丝后悔的,但不多。
她心中觉得,明负雪不该留在这里,也不该被他人掌控,她走了,对谁都好。
男人的野心和欲望,没必要强加在一个弱女子头上。
只是……希望她言而有信,不要违背她二人之间的约定。
……
东门轮值的城守证实了宿秋白的猜测,说那日未时过半(下午14.00)的时间,红蝉姑娘确实乘马车出了东门,黎红蝉没有下车,只是掀开窗帘露了大半张脸,城守便将车放行了。
他们确实有些纳闷一向只骑马,行事像极了男子的黎红蝉,这次却没有骑马,但瞧着黎红蝉那冷冰冰的脸,再结合那段时日沸沸洋洋解除婚约的传闻,没人敢去置喙,找她不痛快,只以为她或许受了伤。
席暮长听完便放飞了鹰隼,一声不吭的翻身上马,重新带人顺着东门的路疾驰而去。
宿秋白拿扇子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终于理解了席暮长的为难。
这女人,……实在难搞。
不但会隐忍蛰伏步步为营制造时机,还善于拿捏人心。
宿秋白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无人庇护,哪来的胆量四处奔逃!
席暮长此时比他更想不通,他为何总是反反复复在追捕明负雪的路上。
席暮长的薄唇绷成了直线,他这几日,睡了不过两个时辰。
胸腔里憋着一股浊气,吞不下吐不出,他觉着自己满腔的怨,但又觉得自己这怨着实没有道理。
可他就像是被人生生打了许多耳光,令他脑颅生疼心中生愤。
谁允了只许他算计别人,被人算计便恼羞成怒?
但就是令他控制不住的咬牙切齿。
他以为他在逢场作戏,演得情真意切,自以为运筹帷幄只等人入局,却不成想,那人将计就计,看笑话一般叫他满盘皆输。
他起了调,那人便婉转和鸣,以为都是耳熟能详的陈腔烂调,却料不到那个强拉她入戏的自己,早就被她乱了节拍。
……
那日在驰色楼因宿秋白的乱入不欢而散,回宅子的路上,席暮长托口有事失了踪影。
傅雪一度以为席暮长是因她揭了短而生气,却不知,主要还是因为席暮长发现有人跟踪。
宅子里几次添加守卫,也是因为如此。
当初傅雪借小解甩开何二和刘五后,他二人朝她失踪的那个方向寻了几日,一无所获,于是便由何二换个方向继续寻找,而刘五回北阴报信,寻求明展眉的帮助。
通关文牒只有一张,被刘五带走了,傅雪不大可能入得了四国的城门,何二自然也不能。
干粮快要耗尽之时,何二便又调转方向奔隶元上府而来,希望能碰碰运气。
他在隶元上府住了好几日,毫无头绪,直到在街市乱逛瞧见了陆奇年。
陆奇年领着一个蒙了面的小娘子从驰色楼出来,何二一眼便认出了明负雪。
那带妆蒙面的样子,他可是见过的。
只是后续不太顺利,何二的跟踪被陆奇年发现了,若不是他警觉,武功高强,再加上街市人多,他差点就被陆奇年捉住。
可这样一来,何二又失了明负雪的行踪,便干脆日日在驰色楼附近守株待兔,最终等来了背着包袱的珠袖。
待珠袖从驰色楼回到等待的马车之上时,赶车人就换了,斗笠下是何二的脸。
又等了一会,他等来了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一身鹅黄裙裾的‘疏影’。
何二那时还不太确定这女子是明负雪,只觉得身宽体长相似,直到这女子给了他一粒银锭,开口请他去帮忙置办干粮之类。
那声音,何二还是认得出的,不是明负雪是谁。
他按吩咐去了东门,明负雪车都没下,只是掀了窗帘向外淡淡瞟了一眼,那些城守便微躬了身,放了行。
再后来,追捕开始了。
他们未得侥幸,被一队人马拦在路上,那些人,个个骑乘着上好的千里马,身着简易的护甲,戴斗笠载鹰隼,点着火把将他们这小小的马车团团围住。
何二不敢妄动,乖乖下了车辕,背对着车辆接受检查,他被摘了斗笠,得了人一声告罪后又被湿巾子蹭了脸,这才意识到,这群人追捕的很有可能就是明负雪。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群人可不同于东彦的凌云卫,这是实实在在的江湖人,杀人不眨眼。
但他只能僵硬的戴好那些人还给他的斗笠,站在一边眼睁睁的瞧人掀开了帘子。
就像之前那场令他欢喜的奇迹一样,掀开帘子的人突然躬身抱拳道“原来是黎姑娘的车驾,多有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