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无奈道“我发誓,我没这野心,我原以为母君有此志向……”
她本就是试探明展眉是否看重权势,如今看来,明展眉却与她一样,若非责任在身,都极想摆烂。
明展眉在位二十多年,年轻时的激情早就磨没了,现在想起来,倒分不清当初初登国君之位的欣喜,究竟是因为真的想做国君,还是因为自己拥有了能保全黎清寒的权势。
可若她真的贪恋这位置,为何当初那一场屠杀之后,便生了懈怠之心呢?
明展眉沉默了片刻,像是说给傅雪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孤……倦了啊……”
傅雪静了下来,良久,她将明展眉的手握在手中“待这天下一统,我陪母君归隐山林。嗯,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种二亩地养两只恶犬。”
明展眉笑了起来,以为她在讲笑话逗自己开心,既要一统天下,为何又要归隐山林,妥妥的语病。
……
白越(封越尘)打算参加今年的会试,这段时间便一直在家中闷头苦读。
今日是除夕,却也是白氏的忌日,白越就没有过年的心思,倒是黎红蝉因为封夜行有可能潜返的缘故,在宅子里安排的十来个锦衣卫,和厨娘婢子们嘻嘻哈哈包起了饺子,点起了灯,使宅子里不那么死气沉沉。
黎红蝉则一整日都随着明展眉,不是参加祭神大典便是参加明氏的团年宴。
宴后前往妙音阁听戏的环节,她才匆匆赶回了家中,与白越合吃了一碗饺子,先是对家中供奉的牌位拜了拜,这才收拾好东西,一行人向郊外出发。
因封氏一族获罪之身,白越不能白日前往白氏墓前祭拜引人怀疑,待到夜深,郊外不再有闲人,黎红蝉这才带了些锦衣卫,领了白越前往墓地进行了一场无声的祭拜。
赶回家中已是初一,两人这才相拥着睡了。
……
会试时间还是定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三场,原本的考试内容为书诗经以及策问。(明清时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第二场试论一道,判语五条,诏诰表内选答一道;第三场试经史策五道。)
形式上与乡试差不多。
内容重经义轻诗赋。
但这次的考题有所变化……
年后,翰林院的大人们特意在下朝时将傅雪请进了翰林院,就是请教考题。
傅雪要的是军政民生,还有科技制造方面的实用人才和策略,甚至会经商都要比会作诗更让她高看几分。
她首先要求考题不要文艺性,诗词歌赋可留待国家没有任何形式上的内忧外患再去发扬也不迟。
其次是不要过于局限性,不要框定在所谓的四书五经之类,要有时政经济民生与制造方面的,但也要有算学律法道德等层面的东西,而且要留给考生们选择其擅长的方向来作答的余地。
她提的意见和列举的范例,翰林院的人都听进去了,于是今年的考题便与往年大不相同。
鉴于朝廷如今缺人缺得厉害,早前便有通告此次会试的取录名额,从原本取三百人放宽至不定额,也就是说,只要有真才实学,不必顾忌名额数量,可统统录用。
待第二年朝廷不那么缺人,可不会再有这种好事,就须得争抢名次。
机会难得,这也是北阴学子不惧时间的仓促纷纷前来试水的重要原因,规模盛况空前。
傅雪在翰林院坐了一日,临走前想起来些什么,又特意交待道“在考生自愿的情况下,可提前交卷。”
但这却不归翰林院管,便帮她将意思传达给了此次会考的帘外官。
(帘内官负责出题和阅卷的考官,为主考官和同考官。)
(帘外官负责贡院各种考务和供给的各种执事官,包含提调官监临官监试官印卷官收掌试卷官以及受卷弥封誊录对读巡绰搜检供给等官。)
……
这年一过完,傅雪便又去了一趟弩坊署,地雷已在批量生产中,弩坊署的上千工匠制作外壳,而内芯部分则交给了甲坊署的匠人们。
由于运输条件的落后,为防止出现意外伤害,众人与傅雪商议后,决定将零配件及火药材料分开运输到东境和西境再进行组装,这样既不会暴露地雷的存在,也不会一路上过于小心翼翼而耽搁行程。
傅雪便写了信,交由两名匠人分别在数名锦衣卫的保护下赶往东西境,要边军配合匠人在营边搭建一个小型的弩坊署,并点名要闻钊与宋辞回京述职。
一个半月后,第一批地雷组件和一座火炮组件掩埋在成堆的单兵弩中,随着工部的几名匠人和京军分批向东西境出发。
没过几日,闻钊和宋辞风尘仆仆的到达了帝京,先去见了傅雪,傅雪没说别的,让他们去找陆奇年碰了面。
陆奇年有些诧异“为何突然召你们回来?”
闻钊和宋辞也有些茫然。
陆奇年知道傅雪这些时日一直在京城和一处铁矿旁边的弩坊署之间来回奔波,也知道弩坊署运了许多单兵弩前往各个边境,怀疑傅雪瞒着他要做什么大动作,不肯让他知道,所以这才调回了闻钊与宋辞。
他心中一紧,“难不成她想与东彦开战?”
能跟着闻青灯与陆奇年在外潜伏日久的人都不是纯粹的莽夫,闻钊与宋辞稍一琢磨,就能明白陆奇年的意思,不禁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傅雪在防着他们。
但如果真要与东彦开战,她该不该防着他们?
该……
两人想得通这个道理,但就是觉得受到了伤害。
待再见到傅雪,便有些不自在起来,傅雪倒是开门见山的很“召你们回来,是省得你们为难,要么就待在我身边,要么,便再送你们去南境或北境历练,东边和西边就不要想了。”
她这么直接,倒叫闻钊和宋辞心中稍稍舒坦了一些,张口问道“当真要与东彦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