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唐清念循例早早去单位上班。

　　九点刚过。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进！”

　　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唐清念视线始终没有从手里的卷宗上移开。每天过来找她的同事太多了，要她签字的文件，要她审批的各项办事流程，炼鬼皇案件的最新消息，需要她亲自过目的案件卷宗等等……

　　事情根本忙不过来。

　　她通常都是等对方先开口，她才搭话。

　　办公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唐清念觉着古怪，略略抬眸。

　　楚淮安冷着脸站在一侧，看上去情绪很不好。

　　以往他每次见唐清念，心里雀跃，嘴角都会带着笑。

　　今日很反常。

　　唐清念霎时猜到他的来意，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楚公子这么早过来？有什么话坐下说吧。”

　　她一边说，一边走过去越过他，将办公室的门从内部锁死。

　　之后朝着沙发处走去。

　　楚淮安抬脚跟过去，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唐清念给他倒了杯热茶。

　　楚淮安单刀直入，声音很冷，带着怒气：“你派人跟踪我？”

　　唐清念面色如常：“知道了？”

　　楚淮安蹙眉。

　　他原以为，她会因这件事被他点破而惊慌，或是愤怒，亦或是矢口否认。毕竟那几个跟踪他的人，并不是特调局的人。倘若她否认，他也没有铁证可以证明是她派去的。总归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她会如此轻易的，坦率的承认跟踪事件。

　　楚淮安神色极冷：“唐副局长不想解释什么吗？”

　　他平素都喊她清念表妹，情况紧急时，直接喊清念。

　　像是这般官方的称谓，足以说明他此时内心的不悦。

　　唐清念抿了口茶：“的确是我让人跟踪你，原因很简单，我有理由怀疑你和幕后炼鬼皇的人有关。你别急着反驳，先听我说完。我个人相信你的人品，但证据是指向你的。雅苑别墅十栋是你的房子吧？上周你过来，我跟你提起过，元旦期间，雪狼偷袭关押唐若云的牢房。值班同事应对得宜，加之我师父及时赶到，才没有酿成大祸。

　　“我师父追着雪狼，一路从特调局离开。雪狼的气息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你那处房子。

　　“你想听我的解释，我解释完了。

　　“现在，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这不可能！”楚淮安一脸的难以置信：“我喜欢独居，那处房子没有住过其他天师，更没有可以容纳邪祟的法器。雪狼的修为在半步鬼皇之境，离鬼皇只差一步之遥。绝非平常的法器可以容纳遮掩她的气息，如果有高阶的邪修法器在我的房子里，我不可能察觉不到。”

　　唐清念放下手里的茶杯：“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师父看错了？楚公子，你可知道你现在怀疑的是什么人？我师父是正一派的师叔祖，是当今玄门的泰山北斗。他老人家一百五十几岁的高龄，每日奔波是为了什么？他断不会有任何私心，不会偏袒陷害任何人。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也不相信。你我在钰城，也算是共过患难。你的行事为人，我是信任的。可我师父一手把我拉扯大，传我本事，育我成人。我可以不相信全天下所有人，但我绝不会不相信他。因此，你上周来找我二表哥，我才会故意和你说那些。

　　“其实你当时的回答和神色，我就更相信你真的不知情。

　　“楚公子，楚家是玄门第一世家，你父亲是玄学会的长老之首。楚家世代家主都是玄门中人，为玄门做出过诸多贡献。我派人跟踪你，本意并不是我多么的不信任你，而是想要确认你的清白，并查清是否有人想要陷害于你。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楚公子务必当心身边人。你这样的身份家世，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出事，必定会牵连整个楚家。

　　“你和二表哥是发小，曾经又帮过我很多忙，作为朋友，我不想你出事。关于跟踪的事，我个人向你道歉。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处境，身为玄门天师，你我都有使命保护普通人的性命安危。并且坐在这个位置，我的工作便是如此。我也不愿怀疑我的朋友，可我需要对更多人负责，只好跟你说声对不起了。”

　　个中利弊缘由。

　　唐清念说得很清楚了。

　　楚淮安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抱歉，我刚才态度不好。”

　　“没关系，换做是我，也会有情绪。”唐清念说到这里，话音一转，问道：“楚公子，关于长生之术，你可有什么见解？”

　　“长生？”楚淮安不解她为何话题如此跳跃。

　　“嗯，长生。”唐清念一步步引导着他的思维：“自秦始皇大费周折寻求长生之术以来，我玄门道家，曾流传过诸多关于长生之术的典籍或记载。数千年来，没有人真正得以长生不死。你我都很清楚，玄门中人所追求的长生，理当是道神合一，元神不灭。从本质上讲，肉体凡胎不可能生生不灭，能够打破生死壁垒的，唯元神而已。修道，修的便是元神与道的永恒存在。

　　“我正一派祖师爷，一千九百多年前开宗立派，是玄门众所周知的得到真人。他的神识延续了一千九百多年，迄今仍庇护着我派。许多人选择修道，便是想要像他老人家那般。脱离凡胎，打破生死，飞升得道，元神永存。

　　“然而，总有人贪心不足。不仅追求元神生生不灭，更是妄图得到血肉躯壳的长生不死。为此，不惜付出诸多代价。

　　“躯体与元神的长生，本身就有违天道。

　　“但凡逆天而行者，在玄门中，唯有一条路可走……”

　　说到这里。

　　唐清念特意顿住。

　　她清楚地看到楚淮安面色骤然一沉，身形都有些细微地发颤。

　　她端起茶杯又抿了口茶。

　　楚淮安气息陡然加重，面色惨白：“堕魔，入邪修一流。”

　　“正是。”唐清念放下茶杯：“楚公子，我刚才和你说了那么多，是希望你可以提高警惕。你我同在玄门，应该都很清楚。玄门中人一旦堕魔，那便会失去道心，变得血腥，残忍，杀戮，毫无人性。为达目的，他会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利用身边之人。往往越是亲近的人，在这种时候，就越是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