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饭局以王氏醉倒收尾,几个妹妹要扶王氏回去,姜娅没让,外面洋洋洒洒的又下起雪来,屋里灶上烧了一天的火,取暖的火炉也点着,她们吃饭的时候都脱了袄子,虽然两家隔了没有多远,但也没必要折腾已经醉的东倒西歪的人。
这时节天黑的早,安顿好王氏,姜娅便让大姐和几个妹妹早早回家休息,姜大丫没同意,把几个妹妹送走,她和姜娅一起把饭桌收拾干净。
这边刚收拾好,外面就隐约响起了敲击木门的声音,是柳玉林冒着雪来了,进屋后直奔大丫,拉着她的袖子晃了两下,有些傻气的笑着对她说:“小瑞娘,回家”。
姜大丫放下手中的扫把,给他拍掉落在头上和肩上的雪,告诉他:“我今天在三妹家住,你和家里说,我明天一早回去。”
“小瑞找娘”。
“你先和他玩一会儿,等困了让他和奶奶睡,明早给你们俩带好吃的回去。”大丫极有耐心的和他说。
“好,小瑞娘说话算话,我也乖,困了就睡觉,睡醒你就回来了。”
“对,睡醒就看到我了。”
送走柳玉林,姐妹两个锁好院门,见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便用工具把房顶上的雪扫了一遍,又给牲畜圈的火炉里都添上柴,把木炭木柴还有要吃的冻干粮都捡够明天用的量,这才锁了房门进屋休息。
屋里王氏睡得很熟,还有微微的鼾声,姜娅在旁边给她放了一碗水,半夜口渴可以拿过来就喝。
炕上还是很热,王氏睡在炕梢,本来姜娅挨着她,两个人挤一挤也还好,可加上大姐,挨着炕头的就不好睡了。
姜娅只好又把熊皮找出来,放在离火炉稍远一些的位置铺到地上,姐妹俩一人一条被子,睡在熊皮上又舒服又暖和。
姜娅以为大姐要留宿是有话想单独和王氏说,但现在王氏醉醺醺的,即使把她叫醒也说不到一起去吧!
躺下的时候大姐就背对着自己,也不像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今天从早忙到晚,虽说有姐姐妹妹帮忙,但她还是觉得有些累,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迷迷糊糊的很快就睡着了。
晚上都喝了不少葡萄酒,为了大家起夜方便,屋里留了一盏油灯,放在炕边的柜子上。
姜大丫看着昏黄的灯光出神,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从小到大发生的事走马灯一样出现在脑海里。
她是家里第一个孩子,从小就得了父母的几分偏疼,即使之后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多,也没人能越过她去,在家里她是唯一能说的上话的女儿。
长到十几岁,家里给订了同村顾家的老三做赘婿,他比自己小一岁,长的高高大大的,虽然同村住着,可也没说上过几句话,印象里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伺候庄稼却是一把好手。
农家里又能有什么大事呢,来做赘婿的,自家里除了老爹,剩下一屋子的女孩,人虽老实巴交,但能干活没有花花肠子就行了。
对于这门婚事,她也是有期待的,可谁能想到在成亲前他死到了山上,她也是在人后伤心了好久,娘在私下里劝过几回,说这个没了是他没福气,等过段日子再给她找个好的。
等她平复下来,家里放出风声,媒婆又开始进进出出了,她的婚事进展的却不顺利,有嫌她克死前任,有嫌她娘一个接一个的生女孩,怕她也和她娘一样,娶回家不能生儿子,但凡家里能过得下去的没人愿意来,能来的男子自身都是有些问题的。
这时候爹娘有些着急,和她私下里商量着实在不行就把她嫁出去,找个离家里近些的,等她孩子多了找一个跟他们姓不就好了。
可没过多久娘又怀孕了,她的条件放宽了,中间倒是有两个差不多的愿意娶她,也同意了抱一个孩子回来给他们养,可爹娘又不着急了,她的婚事也彻底的耽搁下来。
她娘的怀向不好,整天离不得床,再加上这是她自己的亲事,她也不好催着爹给她张罗。
十月怀胎,这次她娘不负众望,终于生了儿子,全家都松了口气。
有了弟弟,这回不用生了孩子跟娘家姓,条件又放宽些,年底她就二十了,虽然匆忙些,可也没有太大难度,只要人好,条件差些也没啥。
她是做梦也没想到她爹能十两银子把她给嫁了。
她哭着问她爹为啥,回应她的是响亮的一个巴掌,说她吵醒了弟弟。
没有迎亲没有酒席没有嫁妆,她被塞着嘴巴,五花大绑的抬进了柳家。
她在柳家的头半年没有出过房门,吃喝拉撒都在屋里,等怀上孩子才被允许出房门在院子里溜达。
好在柳玉林虽然傻些,但对她也是真的好,她给柳家生了孙子,这老两口有了寄托,也不再控制她了,她把柳玉林哄的服服帖帖,又家里家外的一把抓,柳家老两口试探了几次,看她是真心实意的要往下过日子,也渐渐的对她放了心,不在事事放着她了。
柳家人口简单,只把柳玉林和小宝照顾好,别的也不用她,柳家日子不差,对她也挺好,吃的穿的,都没少过她,她也知足了,和谁过不是过呢。
她也知道了她爹娘在年前的三个月里连嫁三女,她既觉得可笑又觉得悲哀。她想,姐妹几个再难有重聚的一天了吧。
后来她爹死了,弟弟也没了,她以为自己不会难过,可还是没忍住在房里哭了一回,她一个人回了家,给她爹披麻戴孝,全程没再流一滴泪。
最后跟着妹妹一家到山上生活,面对小心翼翼的母亲,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告诉自己平常心,不远不近的处着就好,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她不知道二妹三妹咋想,可她就是有怨,咋就能为了银子不管不问的就把女儿给卖了,她想到现在也没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