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无数利箭破空而出,如同密雨一般刷刷而下。
前方二三十丈距离范围内的兵卒,不由发出声声惨叫,一瞬间,便已倒下了一片。
有那反应过来的兵卒立时就要往后退去,然而不过跑了几步便被利箭射中后背,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
还有那侥幸避过箭雨的,却被贺令姜手起剑落间,收割了性命。
跟在中年玄士后来追拿贺令姜的南诏小队,约摸着有一两百人,并不算少。
然而箭雨森森,剑气凛冽。
不过转瞬,城门前的空地上,除了撑伞提剑而立的贺令姜,再无活人。
她掀开伞面,抬首望着城墙之上。
“我当真是周人,且是为助姚州而来,诸位可信?”
为首的将领瞧着一身黑衣,又黑巾遮面的贺令姜,不由皱眉。
她确实助他们杀了不少南诏兵卒,可即便如此,放这样一个身份不明还手段甚是凌厉的人入城,也太过冒险了。
南诏那处已然围了姚州城两日,随时可能发动攻城。
面前这个,又不知是否以人命做戏,特意诱了他们,趁机混入城中。
要知道,凭着她的身手,便是要暗中刺杀守城大将,亦是没什么不可能的。
“你可有凭证?”守城将领高高地俯视着站在城门前的贺令姜。
凭证?
贺令姜自然是有的,她这一路来,都是以河东柳家的身份走过来的。
然而如今境遇下,再用这个身份,便不合适了。
有心人只要一查,便能瞧出其中不对之处。
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铜牌:“我乃临川贺氏的七娘子。”
她当初用柳家的身份,是为了甩脱神宫暗中监察之人,掩人耳目,不想让他们对贺氏一行人到南诏地界的目的生疑。
然而如今,这姚州边境,南诏营内竟有神宫星使甚而宫使在此。
她贺家被那神宫暗中谋算多年,如今沿着线索探查到了此处,又有何说不过去?
便是那神宫之人,恐怕也会误以为,她这一路是冲着神宫而来的吧?
如此,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贺令姜飞身跃起,而后脚下在城墙壁上一点,跃至半高,手上紧接着用力一抛,小小的铜牌从空中划过,跃至城头。
“将军核实便是!”
守城将领伸手按住欲要拉弓射箭的士兵,大掌一捞,便将那枚铜牌握在了掌中。
铜牌精致,其上镂着繁复的花纹,还有贺氏一族的族徽。
临川贺氏,十来年前,也算得是声名赫赫的百年世家,族中人才辈出,又因着前太子妃乃是出自其族风头一时无两。
虽则近年来已然没落于乡野之间,可他也是知晓的。
前些日子轰动整个大周官场的临川私采案,听说可与这临川贺氏脱不了干系。
姚州出事之前,他方从都督处听闻邸报。
私采案乃是镇北王世子裴攸,从北境一路探查至此,而后与临川郡丞江州刺史彭着以及贺氏一族联手,共同揪出了主导此案的临川郡守柳渊。
此案事涉太子,还有那被圣人斥为邪道的神宫,背后牵连颇深。
贺氏就这么冲出来了,当真是舍得一身剐,敢将太子拉下马。
据闻,太子被圣人勒令在东宫思过,在此案未明之前,不得出东宫半步呢!
而如今,贺家的人,不远千里从临川一路至此,又是为了何事?
他心中思虑万千,面上却不动声色,垂首瞧着独身立于城下的贺令姜。
这位贺家七娘子,可不同一般……
贺令姜任凭他打量,只抬头冲着他淡淡一笑:“城上城下,难免相距太远。将军若想将我瞧个仔细,不如放我入城了再看?”
守城将领不由一噎。
思虑了半晌,他最终还是下了城楼,大手一挥,沉声道:“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被缓缓拉开了一条缝隙,守城将领带着一大队人马,快速出了城门,将立在城门前的贺令姜团团围住。
贺令姜瞧着手持刀枪,一脸戒备地瞧着自己的众人,面上神色却依旧淡然。
她伸手扯下面巾,含笑看向守城将领:“多谢将军亲自出来相迎了。”
是不是相迎,那还要另说。
守城将领瞧着面前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一瞬间怀疑自己被她诓了。
出了一个太子妃的贺家,会生出这样一位相貌普通,几乎叫人过目即忘的小娘子?
他眸光微深,右手也不经意间摸上自己腰间的佩剑。
贺令姜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神情淡然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
“虽则方才说了任凭打量,可将军这般露骨地盯着一个小娘子瞅,难免折了大周将士的威武,我劝您啊……还是收敛些好……”
守城将领一名三十多岁的大汉,竟被一个小娘子这般拐弯抹角地斥责无礼,顿时不由涨红了脸。
搭在佩剑上的手,也跟着一紧。
那处,贺令姜却已又慢悠悠地说道:“出行在外多有不便,难免在面上做了些修饰。将军不会要以貌取人,觉着我这般不像贺家的娘子吧?”
守城将领眸光又在她面上滑过,冷硬地吐出两个字:“怎会。”
“可将军这架势,可不像信我的样子。”
他带了大队人马下来,一出城就将自己团团围住,看来是打定主意,若是稍有不对,便将人立时斩杀在此的样子。
守城将领眼中微冷,肃容道:“世家大族的身份凭证,确实是做不得假。只是……身上携带此物的人,可却未必就是贺家之人。”
果然,这姚州城,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贺令姜从袖中掏出方才收到袖中的张宿令牌,手上一扬抛给守城将领:“这枚令牌,乃是方才从那中年玄士身上掉出,然后被我拢到袖中的。”
“将军方才在城墙之上一直盯着我们两人动静,应当看得清楚吧?”
守城将领伸手接过令牌,就见令牌上面缀着六星,形如弓矢。
这令牌,确实是他瞧着从那玄士怀中掉出,然后被这女子抢了过去的。
她拿了这枚令牌出来,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