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茉没心思考虑饭菜是否合口。
这是她成婚后,第一次接到出席宴会的请柬。
她拿着请柬去见婆母,以为婆母会阻止她出门,没想到婆母说姑娘家就该走动走动交些朋友。
“打扮漂亮些,”叶夫人笑道,“把最好的金簪戴上,让冯劫送你去。”
裴茉隐隐有些期待,又担忧自己不懂京城的规矩,被人笑话。
“少夫人放心,”秦嬷嬷看着裴茉梳妆,道,“奴家会陪着少夫人,少夫人听我的就好。”
“不用了,”一个声音在屋门口响起,叶长庚迈步进来,“我送少夫人。”
裴茉微惊,手中的眉笔掉下来,在梳妆台上滚动。
“我以为将军在府衙做事,没有时间。”裴茉坐进马车,距离叶长庚有些远。步摇上垂坠的玉珠在她鬓角处轻轻晃动,遮掩她紧张的神色。
叶长庚端坐马车,道:“大理寺开始调查卖粮案,兵部暂时收回了我的官印,很闲。”
“卖粮?”裴茉迷茫地抬头,神情惊讶,不像装的。
叶长庚没有解释。
他掀开车帘向外看看,缓解同她坐在逼仄空间的尴尬。
裴茉便又向后缩了缩。虽然得不到回应,但还是关切道:“不会有事吧?”
“会,”叶长庚舒朗地笑笑,“别人会有事。”
裴茉被他感染,一抹笑容在唇角化开,落入叶长庚眼中。
他的心跳停了一拍。
裴茉的笑容并不明艳,也没有惊心动魄的美。
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笑,温柔得像是冬日贴身的锦被,像一缕风在花枝间停留,抚过半开的花苞。
叶长庚猛然收回视线,马车也在此时停下。
“到了。”他率先起身,弯腰从裴茉身前经过。他已经掀开车帘,再有一步就要跳出马车,可一只柔嫩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将军,”裴茉盯着叶长庚胸口的衣服,道,“您的衣服开线了。”
“无妨,回去再缝。”叶长庚转头,裴茉却更用力地拉了拉他。
“不是说被弹劾调查了吗?”她的声音坚定了些,“那便更不能露出潦草狼狈的模样,让他们看笑话。”
车帘放下,把阳光挡在外面,却圈进马车一片温热。
车顶很低,叶长庚不能一直弯着腰,只好坐下来。
裴茉的腰里没有金银玉坠,只挂着一个她自己绣的荷包。打开荷包,里面是穿好的针线。
裴茉的手抚过叶长庚的衣领,找到胸口处开线的位置,扎入细针,再轻轻拉出。衣服和线摩擦的声音很和缓,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她的鼻息时不时便散在叶长庚脖颈间。
叶长庚正襟危坐,抬头向后,极力避免同裴茉接触,并且没话找话。
“你怎么会带着针线?”
“奶娘教我的,”裴茉的声音低低的,“她说就算过得差,饿着肚子,也要整整齐齐。”
“她教得很好。”叶长庚道。
裴茉神色黯然,缝好
了最后一针。
但是?[(.)]??????()?(),
怎么剪断针线呢?没有剪刀()?(),
总不能趴在他的胸口把针线咬断吧。
叶长庚显然不明白裴茉为何突然停下()?(),
他只是有些焦躁道:“好了吗?”
快点好吧()?(),
他的心脏跳得太快,甚至能感觉到胸口的衣服在有规律地起伏。
“好……好了。”裴茉松开手。
叶长庚低头,看到缝得整整齐齐的针脚,以及悬在他衣服上左右摇晃的针。
“这个……”裴茉的脸红了。
“这样是不是还不如不缝?”叶长庚随口问,就要起身离开。
他不在乎身上是不是挂着针线,他粗糙惯了。他还曾经胳膊断了,夹了许久竹板呢。
然而这句话在裴茉听来,是在责备和质问。
让他这样子出去,的确会被人耻笑吧。
心中闪念,裴茉已迅速起身,抓住那根摇晃的针。她的身体向叶长庚贴过去,微微偏头,咬住了针线的末端。
线断了。
像新婚夜豁出去一样,裴茉再次鼓起勇气,做了以前不敢做的事。
随后她跳下马车,等叶长庚出来。
马车内静悄悄的,突然听到叶长庚的咳嗽声,又听他道:“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
“将军不是很闲吗?”裴茉有些担心自己招架不住这种场合。
“谁说的?”叶长庚躲在里面道,“我很忙。马车掉头!去官衙!”
马车在裴茉面前掉头,把她独自留在公主府门外。
“怎么了啊?”她喃喃自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回去啊?”她想跺脚,又怕被人看到。
“是茉妹妹!”一个优雅清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裴茉的思绪。
东宫马车停在裴茉面前,随车的嬷嬷上前掀起半面车帘,露出一张端庄美丽的脸。
是太子妃裴蕊。
“快上车。”裴蕊道,“我们不在外面抛头露面,车会停在院子里。”
东宫的马车比寻常人家的高了不少。立刻有奴仆上前,跪在地上俯身,让裴茉踩着上车。
裴茉迟疑着,不敢踩人。
“拿把凳子来。”裴蕊善解人意道。
裴茉对裴蕊施礼,又小心翼翼步入马车。
车很宽敞,里面甚至有烧茶的火炉。裴蕊斜靠杭丝引枕,握住裴茉的手,嘘寒问暖。
“在安国公府还好吗?怎么不见秦嬷嬷?如果她伺候得不尽心,可以把她赶走,不用怕拂了我和母后的面子。”
裴茉小心地回答,什么都说好,很好。
裴蕊很热情,热情到裴茉有些受宠若惊。
如果她没有记错,她们似乎根本就没有见过面。是血缘关系让她们如此亲近吗?
还是因为别的?
“听说叶将军卷入卖粮的案子了。”裴蕊面露关切。
“是。”裴茉低着头。
“你想不想帮帮他?”裴蕊问。
帮他?
裴茉抬起头。
她可以帮忙吗?她身单力薄,不像楚王妃那样,一身的本事和聪明才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