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忽然发生的事情,我差一点慌乱地发出声音。
荣璋昏了过去,一定是那颗馄饨的问题,难道横丽要谋害荣璋?!这是我的第一个判断,但是横丽接下来的动作,让我觉得事情未必这么简单。
只见她探着身子,用手在荣璋面前晃了晃,又晃了晃,确定荣璋确实是昏过去了,便回身一口吹熄了桌上的灯火,月光下蹑手蹑脚地出了大门。
我捂着胸口,尽量让自己保持着镇定,不发出任何声音,从缝隙里紧张地观察着屋内发生的一切。我不知道横丽出门去做什么了,但是无论她要干什么,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细听门外,横丽的脚步好像是往山下疾走而去的,我推开柜门跑了出来。
“荣璋哥哥……”我低声喊道,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他的呼吸很均匀,这不是中毒的迹象,大概是迷药。
回身找寻桌上的清水,还没走两步,只觉身后有人拉我,差一点就吓出声,听见荣璋的声音在我身边道:“朕没事儿,别慌。”
随口将几乎还完整的馄饨吐回鸢尾盅,荣璋拍了拍我的背,“你还挺镇定嘛,小家伙,我以为你会冲出来和她打架。”
“差一点!差一点就跑出来了!”我满手心都是汗,“到底怎么回事?”
“以后再解释,咱们现在得离开这儿。”荣璋拉了我的手,趁着夜色出了房门。
意外的,四姐夫一身劲装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蹦了出来:“皇上,微臣刚才探过,如今下山的路上皆有人马在向上攀援,一条路也走不通。”四姐夫道。
“叫醒武婕妤,咱们往山上走!”没有过多废话,荣璋拉着我,带着一班侍卫先一步上了登山的路径。
夜色凄迷……
百夷少高山,初来时的鸡儿山已经算高的了,眼前这座更小,比之我长安四围华山险峻,秦岭巍峨,这充其量算个土包包,不过三五攀登,我们已经到了山顶。
风过如霜袭,虽已春末夏初,山顶的夜晚仍是凉的。
何况此时,我们瞧见了山下无数火把燃起,已将我们所在的山峰团团围住,好像随时那些人那些火就要冲上来一般。
“皇上。”我心中紧张,不禁抬头看着荣璋。
荣璋将我抱在怀里,就有武婕妤随后也跟了上来,心中害怕,不由得靠近荣璋。
荣璋将她也揽进怀里,轻声安慰:“别怕。”
想是甚少听到荣璋这样亲昵的安慰,武言在荣璋怀里摇了摇头:“有皇上在,言儿什么也不怕。”
凝着深邃如名剑的眉眼,荣璋不再说话,只是仔细观察着山下的一举一动。
“这是龙番的人。”半盏茶的时间,武言忽然道。
我惊诧地看着武言:“为什么这么说?”
“娘娘你闻闻看,风里是不是有些腥膻气味?”武言说着又仔细嗅了嗅。
我认真向四周闻去,真后悔没带着我的多吉,把它留在了行馆里。若是它在,估计能比我早百倍闻到空气里掺杂的特殊气味。
“这是什么味道?”姐夫问道。
“是赤地特有的狼粪火把,只以狼粪掺在草料煤油中,绑在火把头上,又耐烧又明亮,就是会略略有些气味,就是现在这个味道!”武言望着山下无数火把,“看这架势,难道是……龙番反了?!”
我一惊不小,不自觉抓紧了荣璋的衣裳。
“他何时归顺过?”荣璋听说却是一笑,“反是必然,不过早晚。如今百夷各族纷纷来归,他再不动手,待只剩下中山孤城,他拿什么保命?”
“可如今他骤然发兵来犯,我们全无准备,要如何是好?”武言慌道。
论实力,百夷中山绝不可能撼动大周一分一毫,不要说和大周为敌,就是一个白湖州城,他中山都攻不破,打不过。但是我爹说过,战场之上若单论实力,那仗都不必打,比一比兵器,看一看人数,估算个成败就好了。
战争真正的魅力就是无论实力如何悬殊依旧有以少胜多,奇兵致胜的案例,“名将”之称怎会赋予胜“必胜之战”的人?而且一旦开战,瞬息万变的战事之中,无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皇上,臣妾知道一座下山的洞穴,只是其间道路崎岖多险,时隔多年,臣妾没有把握还能走得出去,如果皇上信臣妾,臣妾愿意一试,下山去寻救兵。”武言跪下,抬头看着荣璋。
荣璋将武言拉了起来:“言儿有心就好,山洞就不必走了,天黑路滑,朕不放心你去。”
我本来想说你自己去,不如大家一起去,左右走也是危险,留也是危险,比之看见龙番的嘴脸,我更喜欢看黑暗里狰狞的石头。
不想荣璋并不愿意下山……
我刚想问为什么,忽听得山腰之上吵嚷之声四起!
仔细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众人心中不禁一惊,发出吵嚷声响的正是我们刚才居住的山间小墅。此时小墅周围火把点点已连成一片,竟是聚集着许多人,其间一个清脆高昂,略带尖厉的声音依稀可辨。
“龙番!你个奸诈小人!你答应我不伤害我爹娘和姐姐的,为何如今出尔反尔?!”
我睁大了眼睛瞧着荣璋:“是横丽!”
“对,是她。”武言捂着嘴,掩饰不住满脸的惊讶。
“贱人!你放走了肖荣璋,还敢骂我?!再找不到肖荣璋,我就让你和你的爹娘,你的姐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你把肖荣璋藏到哪里去了?”这是龙番的声音无疑,世上没有谁的声音还能这么难听!
“我没有,我没有,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下了迷药,我离开的时候他明明是昏过去了……就在那张床上!”横丽争辩道。
“那现在人呢?”龙番大吼。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横丽的声音带了哭腔。
“大侄女,若不是你走漏了消息,怎么会连贤妃和武婕妤都不见了?肖荣璋逃了容易,两个弱质女流也会插翅飞了不成?!”
我一惊不小!这是淮织城陈族长的声音。
难道自始至终,恩加之行就是一个圈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