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后的第7天,清晨,下起了一场雨,商队走在山林中,众人都撑起了伞。
姜国的大部分版图在南,六月又正是雨水充沛的季节,一路上不时会碰到降雨,这并非魏风控制,事实上自从离开昌平郡后,他就再也没有人为操纵过。
出发后的第二天傍晚抵达了一座小镇,那里可以给旅客们补给一些食水,自从第三天一早离开那座小镇,这几天都是在荒野中扎营。
盛世商队的路线与那些小商会不同,在所有可以运输货物的路线中,他们是按照尽可能用时最短的原则来设计线路的,并且赶路速度也不慢,跟队之人不时需要小跑才能保持不掉队。
而这一切所换来的,就是可以比别的商会早十天到达天阳城。
不少第一次出远门的旅客在事先没有打听清楚,出发后才知道盛世商会的行程是强度最高的,因为疲于赶路而叫苦不迭。
接连数日的赶路,让很多人都失去了谈兴,那些声称自己外出经验丰富的,也确实要表现的更加适应一些,但也懂得少说话保存体力。
魏风与卜吉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几日的相处这也没让三人更加熟络,最多就是他再靠近时,卜吉没有那么戒备了。
卜吉带着的小姑娘叫草儿,这也是卜吉替她说的,从出发到现在,没有人听到她说过一句话,她始终低垂着头颅,保持着走路看路,站立就看脚的姿势,这让魏风十分担心她的颈椎。
每日高强度的行走,许多大人都有些吃不消,但是从表面却看不出卜吉和草儿有太多的疲惫之色,草儿单薄瘦弱的身躯走到现在,状态和出发时区别不大。
虽说已经相处了六七日,但是魏风对于这两人还知之甚少,卜吉说话很简练,只回答魏风问出的问题,剩下的无论魏风说什么,他都只是听。
魏风也没问过太隐秘的问题,就是些基本信息,卜吉大部分都用几个字回答,少部分则直接表明不能说,坦诚的让魏风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只要不遇到大雨,盛世商队就不会停下来,为了不让暴露自己的特殊,魏风也撑着伞。
临近中午,按照众人的经验,赶了一上午的路,也快到休息的时间了,魏风似是感知到了什么,悄咪咪的脱离了队伍。
在他离开队伍几分钟后,卜吉感受到左手中传来的力道,疑惑的向后看了一眼,发现队伍中没了魏风的身影。
约莫两刻钟后,队伍前方传来了锣声,众人知道这是停止赶路歇息片刻的意思。
队伍在一处山谷附近暂歇,随行之人趁此机会去附近一个小潭中给水囊补充水分,掏出携带的干粮就水吃下,还有一片区域传来一阵热闹声。
卜吉不知道那群人在喧闹什么,他也不感兴趣,只是与其他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走到水潭一角,给他和草儿的水囊都重新装满水。
直起身后,他向四周张望一番,却没看到魏风的身影,这让他忽然有些不习惯,一般这个时候魏风都会跟他一起打水,然后再掏出随身带着的食物问他要不要来点,然后被他拒绝。
他又在车队附近扫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魏风在哪,于是疑惑的与草儿对视一眼,草儿似乎可以读懂他眼神里的意思,抬头向人群聚集处。
卜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到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有些吵闹,也就没往那边凑。
喧闹声持续了好一阵,才有个卜吉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让让,让让,让我过去,这次就一只兔子,没法卖给你们,等下次我抓到多的再说。”
人群顿时传来一阵哀叹之声,只得分开了一条道,让被围在中央的魏风出来,魏风手中抓着一只被树枝串起来的已经烤好的兔子。
而他原本所在位置,一个被踩灭的火堆还残余一些火星,毕竟“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的警示语还在他的记忆深处。
魏风拿着兔子向卜吉这边跑来,身后人还在议论纷纷:
“这人也是队伍里的吗?”
“应该是,这几日都有见过。”
“商队才刚停下不久,我水刚灌好,他兔子就烤好了?他什么时候到的?”
“这……兴许是他先商队一步跑到此处了吧。”
“那他又如何知道我们要在此歇息?”
“这……”那人也一时语塞,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理会身后的议论,魏风撕下一只兔子后腿递向卜吉,卜吉下意识想要拒绝,魏风却先一步开口道:“你们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必须要多吃点肉才行,就算你不吃,那草儿呢?”
卜吉已经到嘴边的拒绝之词犹豫了一下,他低头看向身边的草儿,草儿也在看他,虽然兔子的香味已经飘到她的鼻子里,让她有些吞口水的冲动,但她还是忍住了,坚决的摇了摇头。
这次卜吉却沉默了,没有感受的牵着的小手中传来力道,他知道这说明魏风是没有恶意的。
他知道应该拒绝,他们俩相依为命能活到现在,当然知道食物的可贵,特别是肉食,斑驳湖可不是昌平郡这样郡城,在那里想要得到任何一口吃的,要么拿钱,要么拼命。
但是他也看出了草儿眼底里的渴望,他艰难看向魏风,魏风也正笑着看他,眼神里带着友善与鼓励。
这让卜吉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兔子腿,兔肉有些烫,但他不敢松手。
“谢谢。”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卜吉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干涩,仿佛这两字有千钧重。
魏风随意摆了摆手,和苍狗找了个角落开始大快朵颐起来了,这只兔子很肥,即使让出去一只后腿,也够他俩吃饱的。
同行的不少人也闻到了兔肉的香味,不时向这边瞟过来一眼,然后扭过头恶狠狠的咬一口自己的干粮。
在雨天的树林,别说魏风能抓到兔子了,更别说预判队伍会在什么地方停歇,他连领队之人钱袋子里装了多少银子都一清二楚。
他回头看了眼同样躲在某处吃着兔肉的卜吉和草儿,两人将兔肉对半分了,只不过卜吉分得是骨头更多的一半,草儿分的是肉更多的一半。
一只兔腿哪够这个年龄的孩子填饱肚子,何况还是两人,只得又取出一些干粮,就着手指头上的油星子干巴巴的啃着。
只是随意撇了一眼,魏风扭回了头,他对两人没什么图谋,表达一些善意只是因为这两人让他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个新闻:
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流浪儿童相依为命,以兄弟相称,哥哥偷盗换来吃喝供弟弟生存,不告诉弟弟自己偷窃之事,直到哥哥被抓,才发现他除了基本生存以外,从未花过偷盗来的财物,都留给了弟弟,并且约束弟弟不可以偷窃,要好好读书规矩做人。
他将当时这个新闻带来的感动变成了善意,传递给卜吉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