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上前天欠的那章】
转过天天光大亮。
洪承畴终于领着范承谟从凉亭里出来,杨高学忙引着五名千户上前拜见。
洪承畴向身后一甩袖子道:“且去把布阵的物事取来。”
赵峥顺势抬眼看向厅内,却见原本的桌椅茶炉尽皆消失不见,已在不知不觉间替换成了四面七尺高的旗帜,并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看左右无人主动响应,他当仁不让的走进厅里,把那些东西一股脑都抱了出来,见内中有阵盘阵图红线绳结铜铃铜符,还有些不知道什么功用的小零碎。
心说洪阁老这写了四天的本子,也没见干别的,却哪里搞出来这许多东西?
等回到队伍里,洪承畴又分发给四人一本小册子,内里事无巨细描写了布阵的详细步骤。
四人先是翻看熟记,又在殿外演练了半日,直到洪承畴点头允可,这才各自分了旗帜,从侧面爬到殿顶,自气窗潜入殿内。
照例又是先丢了一地的蘑菇,然后四人按照洪承畴的吩咐,先在墙上张贴用某种毛发编制而成的绳结,然后再以红线连接,中间缀上铜符铜铃等物。
赵峥因负责的大门所在的南墙,所以布置起来格外麻烦一些,但等布置完了,董扬古那边儿却还在手忙脚乱。
好在这玩意儿也并没有指定人选去做,赵峥同另外两位千户帮他搞定西墙,然后又将数枚阵盘,以特定排序贴在石碑的正反面。
等做完这一切,四人各擎着一面阵旗来到角落里,将手里的阵图丢在脚下,只听的殿内叮叮当当铜铃脆响,那些毛发编制而成的绳结突然齐齐鼓胀起来,形成数十个诡异的立体图案,且起起伏伏,仿佛是在呼吸一般。
“各位都准备好了吧?”
赵峥询问了一声,在三个千户各自应答后,立刻发动了‘战吼’。
这次他的主意识刚升上半空,就觉身上一沉,不过和上次好像背负着什么重物不一样,这次更像是后腰被人踩了一脚,随即身上就没了异样。
赵峥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了斜下方的石碑,他感觉洪承畴的神识似是以自己的分魂为桥,扑向了正中的石碑。
果不其然,下一瞬那石碑正反面的阵盘忽然移形换位,其中一枚圆盘更是从石碑正面翻转着掉了下来,啪一声贴在了那驼碑老龟的脑袋上。
紧接着地上骤然亮起无数忽明忽暗的星图,不等赵峥仔细分辨,那正中石碑忽然开始旋转起来。
它原是深深潜入地面的,这一旋动直搅的地动山摇。
赵峥不敢怠慢,急忙选定三个队友激活了战吼效果,然后一边拔出桃木雌剑在手,一边扶稳阵旗严阵以待。
此时那石碑越转越快,已然螺旋着拔高了尺许,先是有零星的砂石,被旋转的石龟撞的四下飞溅,然后随着下面的石板渐渐露头,那石碑也旋转出了残影,无数砂石便子弹般的在殿内攒射。
虽然这一幕并不在预料当中,但赵峥面对此情此景却半点不慌,手中桃木雌剑上下翻飞,直将自己和阵旗护的水泼不透。
董扬古等三人也都是照此行事,并不见有什么慌乱。
但很快事情又有变化,当那石龟下面的青石板与地面齐平后,就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一股黑烟从地下汹涌喷出,转瞬间就弥漫了整个大殿。
砂石能防住,这黑烟却防不住,瞬间便遮住四人八目,伸手不见五指。
赵峥也只能将旗杆护在身后,尽量用剑护住头颈等要害。
混乱中接连被砂石击中几次,连持剑的手背都中了一下,湿湿热热的显然是见了血。
约莫又在这黑暗中坚持了数息【十多秒】,眼前忽然又亮起百十道金芒,拖着丝线一般的流光在殿内往来冲突,一瞬间殿内好像尽是金色线团。
“收!”
就在此时,殿门处忽然响起一声清叱。
所有的黑烟应声倒卷而回,浓缩到了已经飘到半空的石碑上,粘稠的就像是墨汁一般,内里金芒时隐时现,将那墨汁搅的忽涨忽缩。
洪承畴大步流星步入殿内,面对那石碑手掐法诀,扬声吩咐道:“守好阵旗!”
其实不用他吩咐,赵峥等人也都弃了兵刃,双手死死攥住了旗杆。
因为那阵旗忽然变得重逾万斤,随着那墨汁般的黑烟忽涨忽缩,也东倒西歪的倾斜起来。
赵峥倒还勉强扛得住,甚至有暇去看东西两面的董扬古,以及怀庆掌印千户,董扬古明显游刃有余,但那怀庆掌印千户却甚是吃力。
就见他两条胳膊死死抱住旗杆,连肩头也顶在上面,脸上青筋暴起两只眼睛目眦欲裂,再加上先前额头被砂石打破,血水顺着鼻梁两侧直往下淌,看上去仿佛恶鬼一般。
赵峥见状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洪阁老若是不能尽快降服那一百零八个魔头星神,只怕这千户就要支撑不住了。
怕什么来什么,那墨色烟团里金芒突然齐齐消失,又在下一刻同时出现,墨色烟团因此暴涨。
赵峥只觉得手中旗帜前所未有的沉重,若不是及时用肩头扛住,几乎就要把持不住。
咔嚓!
这时东墙下传出一声脆响,赵峥转头看时,正瞧见怀庆府掌印千户一头扑倒在地,怀中的旗杆折成两截,人也没了声息动静。
“稳住!”
洪承畴发出了进殿后
而怀庆千户倒下之后,赵峥就觉得身上压力陡然加重,每一次都只是稍逊于方才那次重压。
这不会是要失败了吧?!
赵峥一面咬牙坚持一面暗暗腹诽,堂堂阁老就这就这就这?!
咔嚓!
不多时又是一声脆响,虽然从赵峥的位置看不到,但应该是北墙下的千户也折了。
与此同时,就见洪承畴闷哼一声,先是踉跄的退了半步,然后又铁青着脸重新摆正身形。
四杆阵旗断了一半,这还怎么整?!
压力空前巨大,赵峥牙关咬的咯咯作响,口中隐隐已有腥甜的味道,连身上的龙虎气也有些难以为继。
“唉”
这时洪承畴忽然轻叹一声,将大袖一拂,原本吞吐不定的墨色浓烟连同里面的金芒,转瞬间便全都没入了石碑当中,紧接着那石碑也停止了旋转,轰隆隆落回地面。
赵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险些抱着阵旗反向扑倒。
他踉跄着站住脚,看看重又恢复云淡风轻的洪承畴,再看看那隐隐放出星芒的石碑,忽然脱口道:“阁老这是个设了个局?!”
洪承畴没有回答,而是背着手转过身,对着殿门外道:“好个独善其身范文程,看来不止妻女如衣裳,连儿子也是随手可弃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