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到了初六。
一大早从春燕上起身,赵峥还想找张玉茹再商量商量他倒不指望张玉茹收回成命,但起码总该有个截止日期吧?
譬如小年夜惊喜祭灶日献礼什么的,总之最好是能在年前搞定。
不想他到了后院却扑了个空,一打听才知道,赵馨和李芸发现有家早餐摊子十分美味,天不亮就拉着青霞和张玉茹去尝鲜了。
算了,等晚上回来再说吧。
赵峥陪着母亲简单用过早饭,就骑着驴赶奔巡察司。
到了衙门里,就见四下里冷冷清清,不复往日的喧嚣景象。
好在姚仪和马应祥都在值房里。
赵峥推门进去,指着外面问:“怎么今儿这么冷清,巡察司有大行动?”
“也算是吧。”
马应祥伸着懒腰,吐槽道:“听说是去玉泉山的山路,一夜之间被树林给堵了,上面多半是怕没好水煮茶,责令府衙调了两千民壮前去疏通,巡察司也要派人随行保护。”
自从百年前天地异变之后,植被突然疯狂生长堵塞道路的事情就屡见不鲜,真定府每年初夏之交都会专门组织人力清理。
不过这都入冬了,怎么还有一夜之间堰塞山路的事情发生?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司里派人沿途保护嘛其实这种事出的多了,尤其是南边,前几年还曾有个镇子,半夜突然被榕树覆盖,无数气根从树杈上垂下来,许多人正睡觉呢就被钉在了床上。”
这事赵峥也听过,后来经调查说是有只树妖抗不住化形天劫,也不知从哪儿听说躲在人类的地方就能逃过一劫,于是连夜刨根问底‘搬’去了镇上。
最后它果然逃过了天劫天劫还没降下,它就先被按察司的人给砍了,形神俱灭的那种。
“说到泡茶。”
这时姚仪忽然递过来一个竹筒子,略带得意的道:“尝尝看,这可是十年生的。”
那竹筒上虽然刻着精致的浮雕,但却不是常见的‘干货’,摸上去就知道是是没经过炮制的鲜竹子。
更重要的是,里面空荡荡根本什么都没装。
赵峥翻来覆去看了个遍,疑惑道:“尝什么?这玩意儿能吃?”
“你没见过?”
姚仪诧异道:“这东西叫茶竹,近几年在京城可流行了。”
茶竹?
听名字就能猜出这东西的用处,赵峥倒了一杯热水进去,果然不多时就飘出了茶香。
抿了一口,初时甜中带涩,后面回甘悠长,虽然是绿色的,但口感更接近于大红袍。
姚仪解释道:“这竹茶的茶香能坚持几百泡,而且没有茶叶梗茶叶沫再加上竹子这东西,向来都是大头巾们的心头好,所以短短几年就风靡京城。”
“是风靡京城的富贵人家。”
马应祥撇撇嘴:“我们家也只有我爹喝的起,还是年份浅的其实我觉得味道也就一般般,还不如武夷大红袍呢。”
赵峥又抿了两口茶,然后把竹筒放在桌上,正色道:“先不扯淡了,有件事儿我得跟你们说一声,昨儿我去丰芑园,把陈子龙的事情说了,不想柳先生突然发话,让钱三十七也跟咱们一起查案?”
“她?!”
姚马二人听了,彼此对视了一眼,旋即不约而同大摇其头。
姚仪的说法是:“不成不成,咱们在巡察司是要做出一番功业来的,哪有功夫哄小丫头片子玩儿?”
马应祥则道:“那钱三十七假模假式的,还一副瞧不起人的德行,老子看见她就烦先说好了,你们谁要跟他一起查案我管不着,但这事有她没我有我没……”
正说着,忽听外面有人干咳了一声。
三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女子昂首而入,她没有佩戴帽子,只是用简练的银色发箍将一头长发收束成了高马尾,然后又用大红缎带绑紧。
行进间,那火红的缎带和高马尾随着她的步伐在空中划出道道优美的弧线,一荡一荡地,张扬着青春的活力。
素面朝天的瓜子脸,干净利落的飞鱼服……
即便曾在南镇抚司的朝夕相处了一个月,三人一时也有些不敢认眼前这个飒爽干练的少女,真的就是那个妆容精致婊里婊气的钱三十七?!
“怎么,不认识了?”
钱淑英明知故问,本来侧对三人的身子猛然甩正,双臂环抱住绣春刀,飞鱼服的下摆随之扬起,整个人也显得神采飞扬。
毕竟是时常把张玉茹抱在怀里亵玩的人,赵峥的抵抗力明显强出姚仪马应祥一大截,很快从惊讶中镇定下来,招呼道:“伱来的正好,我刚和老姚老马商量过了,你加入进来这事,他们都不太赞同,毕竟大家本来……”
“咳”
马应祥一声咳嗽打断了赵峥的话,眼神飘忽不定的道:“其实主要是老姚有意见。”
赵峥和姚仪纷纷侧目,对他投去鄙夷之色。
方才明明还嚷着‘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呢,结果钱三十七随便换了个造型,他就直接背叛组织了!
不过这倒也正常,马应祥向来就喜欢这一挂的,若不然初见张玉茹时也不会紧盯着不错眼。
说白了,就是三观跟着五官走。
钱淑英见马应祥如此,心下也不由暗暗得意,她是讨厌武夫没错,但毕竟也曾苦练武艺十余年,还接触过不少巾帼不让须眉的军中女将,模仿起来足能以假乱真。
“老马,你这人可真是……”
姚仪说着,将胸脯一拔:“没错,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钱淑英忽然笑道:“我来之前,家里特意向姚府尹打了招呼。”
“呃”
姚仪气势顿时一馁,改口道:“我其实也没什么意见,这事儿主要看赵峥。”
这俩丢人现眼的怂货!
赵峥本来还想拿他们做挡箭牌呢,谁知道还没上阵就先败北了。
看来只能自己亲自……
钱三十七美目流转,眼中露出一丝狐疑:“赵峥好像不是咱们巡察司的吧?”
呃
这下正中要害。
严格来说,这屋里只有赵峥才是真正的外人。
不过赵峥肯定不能像那两个怂货一样轻易退缩,当即两手一摊道:“那我退出?”
“别啊!”
姚仪顿时急了,这个局虽然是他攒起来的,但真正的核心却是赵峥,若是没有赵峥这个主心骨,凭他和马应祥这初学乍练的本事,拿什么去破疑难杂案?
当即将赵峥拉到一旁,小声质问:“这女人明明是你招惹来的,你怎么能头一个撂挑子?!”
赵峥两手一摊道:“什么叫我招惹来的,这分明就是无妄之灾再说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和玉茹最不对付,若是让玉茹知道我整日和她在一起,哪还得了?”
“这不是还有我和老马吗,有我们给你作证呢,只要你们两个别独处就成!”姚仪说着,又看向了凑过来的老马:“老马,你说是不是?”
马应祥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道:“要不你们都走,我留下跟她单干。”
“滚!”
姚仪气的一脚踹在他大胯上,想了想,又对赵峥道:“要不然今天先就这样,晚上我和老马陪你回去,看看你们家玉茹怎么说,没准她压根不在意这事呢。”
呵呵
她不在意就有鬼了。
不过赵峥倒也正想和张玉茹谈条件,晚上先拿这事做个筹码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