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
柳府大厅内忽然狂风大作,将厅内浓郁混杂的浊气一扫而空。
出来了!
隐身在远处灌木丛后的钱淑英,下意识攥紧粉拳睁圆了美目。
下一刻,赵峥大步流星从里面出来,随意整了整衣领,然后昂首阔步而去。
紧接着是满面春潮的柳如是,她一手拎着酒坛,赤着脚拎着两只绣鞋步出门,乌黑的长发散乱的披在身后,鹅黄比甲都穿的松松垮垮,就好像一点也不怕被人瞧见似的,大喇喇坐到了廊下栏杆上,翘起两只脚用酒水冲洗双足。
这一幕说不出的香艳,却又让钱三十七感到莫名其妙。
那可不是后世那种清澈的高度白酒,大多如琥珀般粘稠,按理说并不适合拿来清洗,除非是有什么更脏污的东西在上面……
眼见柳如是将一坛子酒全部用完,便仰着头看向了天边月色,似乎短时间里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钱三十七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从灌木丛后脱身,到了外面坐上早就等候多时的驴车,当即吩咐车夫前往南城张家。
既然这桩奸情已经是十拿九稳了,自然要尽快捅到张玉茹面前,若是她听完之后决定悔婚,又没有把这桩奸情宣扬出去的话,自己或许还有取而代之的机会。
至于柳姨和赵峥关系……
钱淑英考虑了一下午,觉得倒也不是不能容忍,左右柳姨又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父亲大人里里外外五六十个老婆,内中姐妹母女都不在少数,相较之下这件事其实也不算什么。
至于父亲大人……
他应该早就知道柳姨和赵峥之间的奸情,否则又怎会去张相府上告发赵峥?
而他后来又送了厚礼,显然是有意要揭过此事不提,甚或与赵峥化敌为友那么直接成为翁婿,岂不更好?
自顾自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钱淑英心头火热,几次催促车夫加速,恨不能立刻飞到张家,也好仔细欣赏张玉茹伤心欲绝的模样。
等到马车停在张家门外,她甚至不等丫鬟来扶,就利落的跳下了马车。
为防在张家吃个闭门羹,钱三十七甚至还伪造了身份,自称是与张玉茹交好的女同年,就这么顺顺当当的被请进了府里。
在客厅里坐了没多一会儿,张玉茹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是钱淑英,她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怎么是你?”
以往钱三十七最不满意的,就是张玉茹这冷硬的态度,但这次看到张玉茹的冷脸,她却非但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反而忍不住想要发笑。
因为张玉茹此时的态度越是冷淡,一会儿悲痛欲绝时的模样就越是有趣!
钱三十七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道:“我这次来是有一件天大的事情要跟你说!”
“嗯?”
张玉茹扬了扬眉,本来冷冽的面色忽然显得有些古怪。
钱三十七却没觉出什么不对来,故作神秘的看看门外,然后才压着嗓子道:“我发现赵峥和我家柳姨有染!”
抛出这个爆炸消息,钱三十七就等着张玉茹勃然变色,然后不敢相信的追问。
谁知张玉茹面色虽然变了变,却还远不到勃然变色的程度,反而显得有些冷淡的‘喔’了一声。
“怎么,你不信?”
这下反倒是钱淑英沉不住气了,手舞足蹈的道:“我亲眼看他们在客厅里待了两个时辰,柳姨还用法术封住了客厅,出来的时候两人都衣冠不整……”
听她一番描述,张玉茹脸上终于显出了怒容,但却还是比钱淑英预料中的要平静了许多。
“伱难道就不生气?”
钱淑英不可思议的追问着,又道:“你要是还不相信,大可以跟我回去,柳姨的门房也是证人!”
“我信了。”
听她如此说,张玉茹淡淡吐出三个字,然后就又没下文了。
“你你你……”
钱淑英只觉得气往上撞,顿足喝道:“你是不是有病,我现在说的是你的未婚夫和人通奸!难道你就不生气,你就不想……”
“想什么?”
张玉茹板着俏脸反问:“把这桩婚事退掉,然后便宜你钱三十七?”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胡说!”
钱淑英急忙甩出否定三连,但因为否定的太过着急,反而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见张玉茹嗤笑一声明显不信,钱三十七气急败坏道:“你你难道就这么忍了不成?!”
“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当然是……”
钱三十七说到一半忽然警觉,盯着张玉茹冷笑道:“我原本还以为你是那种不会低头的人,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说着,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张玉茹缓步跟到厅外,眼看着钱三十七出了大门,客厅廊下忽然闪出一人来,讪讪道:“不曾想还是连环计。”
这人却不是赵峥还能是哪个。
钱三十七自以为藏的隐秘,却哪知道自己先前在门前徘徊的时候,就已经被赵峥的战吼技能扫描到了。
赵峥当时就猜到三十七多半要来找张玉茹告状,所以提前跑来张家负荆请罪,自称是受了柳如是的算计蛊惑,结果还不等把话说清楚,钱三十七就紧跟着跑来拱火。
这一闹,反倒印证了他的说辞。
“哼”
张玉茹冷声,二话不说转头就走,任凭赵峥追在后面如何赔礼道歉甜言蜜语,也不发一言不过赵峥发现她要去的地方是演武场后,就知道这事儿多半能大事化小。
到了张家演武场,张玉茹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支桃木剑,反手指着赵峥的胸口冷笑道:“说,那狐狸精是怎么勾引你的,若是敢有半句谎话,我就……”
“那什么。”
赵峥讪讪提议道:“能不能别用狐狸精这个词?”
“怎么?!”
张玉茹眉眼一厉,剑尖在赵峥胸膛上狠狠戳了戳:“你难道还想护着那骚狐狸不成?!”
“怎么可能!”
赵峥忙用手扶住剑身,分辩道:“我只是对狐狸精这个词过敏,听不得这三个字。”
“那贱人是怎么勾引你的,还不给我如实招来!”
“这下就好多了。”
赵峥当即九分真一分假的,将客厅里发生的事情说了,那假的,自然是隐瞒了自己主动;真的,却是把柳如是的引诱描述到了极致。
“真恶心!”
听赵峥说完掌上舞的细节,张玉茹立刻又在他胸口戳了一剑,呵斥道:“被那贱人拿脚踩着,你也不嫌脏?!还不快去把手洗干净!”
等赵峥唯唯诺诺应了,她又顺势把桃木剑也砸了过去,呵斥道:“连这剑也一起洗,多洗几遍洗干净些!”
赵峥如蒙大赦,忙抱着那剑跑远了。
他离开后,张玉茹站在演武场上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叹息着坐到了长凳上。
得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恼是恼肯定恼的,但却也没有钱三十七设想的那般恼极恨极,毕竟身边早就有个分宠的青霞了,而春燕更是与赵峥夜夜笙歌。
她实际上比钱淑英看的更透彻,似赵峥这样的人,日后只怕少不了要招蜂引蝶。
而且沾染了绝对不可能娶回家的柳如是,也就等同于彻底将钱三十七隔绝在外了,真要是抛开情感因素,这对她其实并非坏事。
而且听了赵峥的描述,她换位思考,觉得自己多半也把持不住,倒也不能全怪自家郎君。
唉
也只能这么想了,不然难道要趁钱三十七的意,和赵峥彻底闹翻不成?
莫说自己不愿意,只怕连叔叔婶婶也会坚决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