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顾横波董小宛。
钱淑英终于得了机会,急忙将赵峥准备下聘定亲的事情说了,又探问:“柳姨,父亲大人明明有意要……却怎么到现在还迟迟没有动作?”
“有意要如何?”
柳如是讶异反问。
“当然是有意……”
钱淑英跺了跺脚,扯着柳如是的袖子撒娇道:“柳姨你就别逗我了,你虽然不在丰芑园住了,可家里什么事瞒得过你?父亲大人特地去张相面前举荐赵峥,自然是看重他,想要想要……”
说着,娇羞的低下头,将两只素白小手拧成了麻状。
柳如是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由摇头道:“伱这丫头,我不是早说过那赵公子心有所属了吗,你又何必纠缠不放?”
说完,又蹙眉道:“你父亲向张相举荐赵公子一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府里的管事告诉我的!”
钱三十七将当时的言语复述了一遍,又愤愤不平的抗辩道:“哪里是我要纠缠,分明是那张玉茹恬不知耻,硬要往他身上凑!”
柳如是闻言微微摇头。
心下暗自琢磨,那老奴当日分明疑心自己与赵公子有私,又怎么可能会去张居正面前举荐赵公子?
思前想后不得要领,便想着索性把赵公子请来,一是搞清楚这件事的真相,二来让赵公子当面婉拒淑英,也好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这么想着,当即命人给赵府下了帖子。
…………
另一边。
钱谦益接到顾横波董小宛的回馈,倒也并不觉得太过意外。
如果柳如是个心志不坚轻易能说动的女子,又怎么可能自行贯通神念,成为世间屈指可数的女儒修?
之所以托请二女帮忙劝说,主要是还是想给接下来的行动做些铺垫他这一个多月闭门苦思,已经重新编撰好了一套说辞,只等合适的机会就要重夺舆论高地。
到那时,才是挽回柳如是的最佳时机。
虽然她不守妇道,但至少没有落井下石恩将仇报,把自己曾经针对张居正所做的事情宣扬出来毕竟是烟柳巷出身的女人,也没办法指望她能玉洁冰清,只要能严守秘密就好。
再说了那天之后,柳如是就与那赵峥断了往来,想来是被自己的警告给震慑住了,等以后重新搬回丰芑园,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更不用担心她……
“老爷老爷!”
正想到这里,忽有亲信管事进来禀报:“夫人那边传回来消息,说是夫人刚刚给赵公子下了帖子,希望赵公子下午拨冗过府一叙。”
“什么?!”
打脸来的这么快,钱谦益差点没绷住把厅也给拆了。
等挥退那管事,他在屋里来回背着手踱了两圈,忽然扬声吩咐道:“去把车备好,老夫这就要用!”
不等外面应下,他已然夺门而出。
看在老夫老妻的情分上,看在张相没有都没有追究赵峥的份上,自己都已经高抬贵手,不与二人一般计较了,谁成想她们竟然还敢……
真不知这贱人是怎么想的,明明她也应该知道自从那天之后,自己就一直在派人暗中监视的。
难道她是故意想要挑衅自己?
心下愤恨之余,钱谦益不自觉使出了缩地成寸的能力,结果等到了角门前,那车却还未曾套好。
虽然他的脚力远胜驴车,但堂堂虞山先生,又怎能与那些贱民一样走路出门?
在马厩附近烦躁等了好一会儿,被吓到忙中出错的车夫总算是套好了车。
钱谦益刚欲上车,忽见门房引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认出来的是相府棋卒,原本满面怒容的钱谦益立刻换上一副恭敬嘴脸,拱手道:“可是相爷有所差遣?”
“钱大人,张相有请。”
棋卒的话依旧是那么言简意赅,但钱谦益却不敢怠慢分毫,急忙跟着那棋卒步出府门,然后大袖一卷,裹挟着棋卒直奔相府。
半路上,他忽然又想起柳如是和赵峥的事情来。
心下略一犹豫,还是坚定的朝着相府而去,左右也不是
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无需等候。
到了相府放出棋卒引路,很快就在一处暖阁里见到了张居正。
“后进末学,见过相爷。”
钱谦益规规矩矩的执了个弟子礼,起身后就听张居正道:“你且先看一下桌上的简报。”
钱谦益进门时,就发现茶几上放着份文件,听张居正这么说,连忙上前捧起来观瞧。
这是一份来自按察司的公文,内中详细记述了,按察司在飞骑军驻地拿获一名异域女子,并对其展开连夜审讯的整个过程。
让钱谦益感到郁闷的是,发现那异域女子的不是别个,竟然正是自己准备去抓奸在床的赵峥。
这小贼倒是好运气!
谁知刚想到这里,张居正忽然点头道:“这赵峥确实是个气运加身的福将。”
钱谦益心下一凛,几乎以为是心声被探知到了。
但他虽然绝不是张居正的对手,可毕竟也是朝中有数的天阶儒修,总不至于会对张居正的窥探毫无所觉。
是了,定是自己凝目赵峥二字时间略久,让张相瞧出了什么。
稳住心神,钱谦益又继续往下看去,渐渐地倒也就把赵峥的事情暂时抛下,转而思索起了此事所带来的影响。
看完之后,他再次拱手道:“若果真如那女子所招供的一般,那这漠北丛林的事情只怕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确实如此。”
张居正微微颔首,钱谦益手上的公文,忽然就化作了一道圣旨。
虽然说是圣旨,其实就是张居正拟的旨意,永历皇帝的命令根本就出不了紫禁城,甚至连后宫都出不了。
在张居正的示意下,钱谦益展开‘圣旨’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旋即面色骤变:“相爷想让在下去招安化形大妖?!”
他原以为最差最不济,就是让自己出面解决漠北丛林的麻烦,谁成想却一脚踩进了如此‘天坑’。
出尔反尔投靠张相,自己还能靠引导舆论尽量洗白,可一旦沾染上招安妖类的事情,再想挽回名声可就难了君不见,连张相自己提出此事,都遭到了满朝文武的坚决反对?
甚至那倒张联盟,都是以此契机建立起来的。
张居正淡然道:“恰逢此次漠北有事,正好可以验证一下,那些化形大妖究竟可不可用怎么,你不想去?”
“这……”
那句疑问,明明没带多少感情色彩,但钱谦益却觉得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几乎都要透不过气来,最终只好恭声道:“学生自当尽力而为!”
“既如此,你就早些动身吧。”
张居正话音未落,钱谦益人就已经到了相府之外。
他本来是能阻止这乾坤大挪移的,但却根本不敢出手抵抗。
站在相府门外幽幽一叹,水太凉身形化作长虹,转瞬间便化作长虹穿城而出。
等出了城门,他立刻拔高身形到了九霄云外。
站在云端选定了方向,正欲凌空而去,忽然面色骤变,不对,怎么把捉奸的事给忘了?!
钱谦益当即就欲从云端降下,但想到张居正才刚夸那赵峥是有气运的副将,又命自己从速动身,自己却跑去大张旗鼓的将那赵峥抓个正着……
万一被张相怀疑,自己是在故意阳奉阴违可怎生是好?
罢了罢了,反正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