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帮赵景云打探消息的人姓魏,曾侍奉周主薄,周主薄一直暗中查找证据,准备密告孙集,不料被孙集察觉。
幸好这次赵景云到了洮州,周主薄才能将孙集多年作恶的罪证交给赵景云,又让身边人护着赵景云离开。
赵景云逃过一劫,但周主薄却被孙集所害。
正因为这样,赵景云拼了性命也要将洮州发生的事,大白于天下。
这些日子,赵景云将手中文书整理好,从孙集买卖战马香料,迫害同僚,ly妇人,到霸占军屯,强将农户征为军户,甚至放纵手下,将搬迁百姓中的女眷卖给藩人。
这些恶行举不胜举,与那些迫害百姓的手段相比,贪墨甚至不值一提。
赵景云写文书的时候,气愤的都握不住手中的笔。
他知道想要拿下孙集不容易,否则他也不会被堵在这里连洮州都走不出去。
赵景云思量许多,他写了十几封信给旧友同僚,甚至割破自己的手指留了血书,他想好了自己可能会死,只希望他死后,洮州的事能被朝廷看到。
就算拼着一条性命,也得让洮州的事透露给世人。
任凭孙集捂的再严实,他也得戳出一个洞来。
赵景云每每想到这里,都忍不住慷慨激昂,这身官服,这条性命留着何用,不如就洒在这里,他也不算辜负了百姓的信任和期望。
赵景云跟着魏老翁回到他们住的窝棚中。
魏老翁急着道:“我瞧见大约十多个人,一路往这边走,为首的应该是个军头之类的人。我生怕看得不仔细,特意逗留了一会儿,确定那些人中没有丁管事。”
如果丁荣带着人来,肯定就是援军,没有丁荣八成就是来抓他的。赵景云眉头锁得更紧了。
赵景云道:“看来是孙集找来了。”
魏老翁的面色更加难看,他几乎未加思量:“大人现在就动身离开,我带着两个儿子引走那些人。”
赵景云摇头:“既然他们到了这里,肯定周围安插的都是人手,抓了你们,一样也得来寻我,不如你们带着证据和我写的文书离开,我反而能留下与他们周旋。”
魏老翁和两个儿子面色一变,显然都不肯应承。
赵景云道:“之前我们仓促地离开,是因为那些证据还没整理好,又没有人能将这些东西呈上去,现在我整理成几份,你们带出去连同我的信函一同送去京中,也许还有机会拿下孙集。”
“这一路,东躲西藏连累了不少条性命,不能再这样下去。”
丁荣和援军一直不见踪迹,可能也是被孙集事先察觉了,赵景云清楚的很,没有援军,他是无论如何也离不开洮州。
既然如此,不能再让人为他枉死。
反正那些人证也藏好了,他能做的全都做了。
赵景云想到这里深深吸一口气,山中苟活,让他看起来面容清癯,更有几分风骨。他整理了脏破的袍袖:“不用怕,早在要揭穿孙集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一天,现在赶紧带着东西走吧,莫要枉费我与周主薄的心思。”
话已经说到这里,魏老翁只好点头,他红着眼睛道:“那我们这就启程,大人您多多保重。若是有机会,还是得设法离开。”
赵景云又嘱咐道:“他们抓我的时候,必定会松懈,你们把握机会。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来。”
魏老翁点头,父子三人向赵景云行礼,这才带着东西离开。
等人走了之后,赵景云安心不少,他当然不会去送死,能周旋还得周旋,一来二弟和丁荣或许还能前来,二来也是为魏家父子争取时间。
抱着这个心态,赵景云开始在山中四处躲藏。
从上午藏到天将黑,那些人还是围了上来。
赵景云知道时候差不多了。
他这样应该没给豫王府丢脸吧!心里想着,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棍,掖好了长袍,就准备冲出去,与孙集的人一搏。
虽然他没上过战场,但他也绝不是无用的书生。
赵景云这一刻觉得无比的畅快,就要大喝一声,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喊叫。
“赵大人,我们是聂双大人派来的。”
“赵大人,请出来相见。”
赵景云心头一跳。
聂双?
他先是一喜,紧接着就是警惕和怀疑。
不可能,他根本没有让丁荣去寻聂双,聂双怎么会来帮忙?除非小王爷在天有灵。
分明就是孙集的把戏。
这样就想骗他?
那些人见赵景云没有回应,登时安静下来,不过很快就又有了动静。
喊声再次传来……
“赵大嘴。”
“蹭饭精。”
赵景云登时呆愣在那里,他的这两个外号他从怀光大人那边听说过,知晓的人不多。当然,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地里这样埋汰他。
他曾经很是悲愤。
可现在听起来那么亲切。
赵景云脸上露出笑容,不过很快他就笑不起来了,因为那些人开始没完没了地喊叫,好像生怕有人听不见似的。
本来他是想要以身报国,现在……一下子就变味儿了。
……
赵洛泱脱险之后,立即就去找到聂双要回了自己的包袱。
沉甸甸的银子抱在怀里,就是踏实。
她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没有去数包袱里有多少银钱。聂双应该不会弄丢了。
时玖道:“你每天背在身上不累?放在聂双那里不放心,可以让你爹和你叔帮你拿着。”
赵洛泱也想过这件事,不过赢钱的事她还没跟她爹说,她想等见到奶她们的时候,再将包袱打开。
赵洛泱道:“我爹听说跟案子有关,定要让我将东西交出去,得让我奶帮忙拿主意。”
时玖道:“是让你奶向着你说话吧?”
赵洛泱自然是这样想的,这银钱多多少少有些来历不明,但孙集这桩案子要查的太多,这点银钱委实算不得什么,但她爹太实诚,保不齐要上交朝廷。
再一个,宋太爷和她商量过了,对付孙集的事,不能让十六户露脸。不说十六户都是农户,可能会被孙集一党报复,“福记”背后还有人,不管是谁都不是十六户能应付的。
眼下还是闷声发大财的好。
不过许多地方还得聂双帮忙遮掩,幸好聂双好说话,听说他们的意思,立即答应下来。既然这个都能遮掩,这点银钱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赵洛泱不知晓的是,怀光早就给聂双送来消息,让他护着赵家女郎,孙集的事最好不要牵连赵家太多。
这样就算是一拍即合。
到现在为止,孙集也不知道“隋已”根本就是赵洛泱假扮的。
杨老太带着十六户没有走多远,听到信儿就往回赶,回来的路上比走的时候欢快多了。
走的时候,大家不往回看,那是真不想看吗?那是都憋着呢。
现在不一样了,这事做成了,大家都好好的,这不,脸上的欢喜也是真的了。
秦通判将家里的庄子收拾出来,让十六户在那里落脚,等洮州太平了,再过去落户籍。
这才几天没见,赵洛泱发现大家伙儿都瘦了。
尤其是她奶,脸上皱纹深了不少。
带走的饭食也没下去多少,大家好像都没咋吃似的。
罗真娘道:“哪儿有心思吃饭,想到你们几个在外面,我们这心就提到嗓子口了。”
说完,罗真娘一把拉住女儿:“这下没别的事了吧?以后你可消停点吧!”
脑海中时玖替赵洛泱回答:消停是不可能的,只要她好端端的就行了。
将门关上。
赵家一家人聚在一起,赵洛泱这才将包袱打开。
杨老太没想过小孙女还能有啥好东西,可是很快她就被白花花的银子照花了眼。
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所有眼睛都盯着那包袱看,脸上纷纷露出惊诧的神情。
“这,”杨老太半晌才道,“这是啥啊?”
“银子啊,”赵洛泱道,“一百多两呢!是我帮忙抓孙集时赚来的。够不够咱们在洮州安家落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