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之前赵洛泱说这话,大约不会有多少人往心里去,现在可不一样了。
赵洛泱在前面说奖赏怎么分的时候,杨老太也没闲着,抓住机会就告诉大家,功劳点怎么算都是她孙女的主意。
眼下大家都知道了,赵家姑娘读过书,现在还拜了宋太爷为先生,所以不能将她当成寻常姑娘看。
“洛姐儿,”杨老太道,“你打听到了什么?”
这也是大家想问的,杨老太替众人问出来。
赵洛泱道:“我去山下钱家村的时候,见到村子里的钱阿奶,钱阿奶跟我说,往前的路不太好走,可能不好取水,若是再遇到干旱,想顺顺利利走出去可能不太容易。”
赵洛泱话音刚落,众人立即小声议论起来,如果真的没水喝,大家不都得死在路上?这消息来得也太吓人了。
“其实这事也不一定就会发生,”赵洛泱道,“钱阿奶只是提醒一下,至于会不会干旱,谁也料不准。”
“我开始的时候,也没想好是不是要与大家说,没有弄准确的消息,说出来也是让大家白白担忧,可是思量之后,我又觉得这话得说,因为前面是不是取水困难,其实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赵洛泱的话,让人不知不觉中,就听了进去。
赵洛泱道:“因为往前走可能会遇到各种事,就像这次被山匪盯上,没有人能提前想到。”
对,大家纷纷点头,谁能想到这条路上有山匪?早知道的话还不就绕开了?
赵洛泱接着道:“就算前面没有干旱,也许还有别的在等着我们,不做准备的话,大家觉得会是啥结果?”
“就像这次似的,没有提前发现山匪,可能大家都会被山匪害了,所以我觉得不能再埋着头往前走了。”
“咱们不可能每次都期望被衙署救下,换句话说,也不能寄希望在别人身上,到了紧要关头还得靠咱自己。”
赵洛泱的话说的中肯,众人深有感触,这次遇山匪,要不是汉子们靠着山涧阻拦住了山匪,他们也等不到衙差前来。
可不就是靠的自己?
靠的自己死里逃生,靠的自己才拿到朝廷给的银钱。
那些面对过山匪,拿了奖赏的人,对这话深有体会。
赵洛泱接着道:“而且咱们这些人里,老弱妇孺很多,许多人经不得折腾了。”
赵洛泱说完这话,人群中更多的人点头。都是一家子一家子搬迁的,谁家里还没有个老幼?
“我想到一个法子,大家看看可不可行,”赵洛泱道,“每天让三四个人腿脚快的人,先往前走打探消息,沿路做好标记,前方无事的话,每隔两里地放置一个标记,大家看到标记就可以放心地前行。”
“如果前路不通,需要绕路,有人事先探路,也能早些发现,大家也就少了奔波。”
“先走的人,行动快,没有牵绊,而且三四个人在一起,就算遇到危险,也有机会脱身。”
“这样轮流探路,及时传回消息,其余人就能随机应变。”
“当然每天晚上的时候,探路的人将白天打探到的消息汇聚在一起,大家共同商议第二天前行的方向。”
赵洛泱话说到这里,留给大家思量的时间。
探路的人要做的很多,打探消息,放置标记,最好帮大家找到每日落脚的地方。但也会让大家更省力,避开很多危险。
牛道昌先开口道:“我觉得洛姐儿说的很对,可能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探路,但凡事只要去做了,就能越做越好。”
“大家都聚在一起走,不就是图个互相照应吗?探路的人,啥也不用拿,大家帮他担着,他家里的老老小小,大家也帮着照顾,这么多户人呢,每天换着去探路,也不会太累。”
赵洛泱道:“如果咱们没经过山匪,可能这条路行不通,毕竟大家彼此不太熟悉,谁也信不过谁。但现在不一样了,山匪来的时候,大家谁都没丢下谁,这往后的路也能一起闯过来。”
宋太爷胡子一翘,小狐狸最后这话说的。所有人面上都有光,就算之前有人心里胆怯,眼下也被鼓舞了。让人觉得只要互相扶持,没有什么困难蹚不过去。
“我也觉得这法子很好,”张典吏让人搀扶着走过来,“我手下还有三个衙差,每天跟出去一个一同探路。”
张典吏说完停顿了片刻:“谁若是有别的想法,现在就提出来,我们也不勉强让所有人答应。”
众人几乎没有迟疑,这不是明摆的事吗?那些昨晚先逃走的人,现在连驿馆都没进来,就算有些人听不明白这里的道道,但有准备总比没准备要强。
“我们家跟着一起走,要不是宋太爷赵家兄弟,我们就稀里糊涂死在山匪手里了。”
一个人说了话,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我们也是。”
“出去探路,我和我家大儿都行。”
“也算我一个,我身上这点伤,两三天也就好了。”
“我们家没有人能出去,但我们能做点别的,烧水造饭都行,谁家去了,我能帮忙照看家里老小。”
赵洛泱看火候差不多了,开口道:“那就这么定下了,一会儿我将衙署给的银钱分下去,大家就要分头准备,愿意去探路的人,与我爹说一声。
我们这次还买了些粗粮和稻米,带的粮食不够的,我们也能匀一些给大家,就按照粮店买来的价钱算,想买粮的,就去找我奶。”
杨老太听到孙女儿给自己安排了事做,登时微微皱眉,哎呦她小孙女真向着她奶,驴车上的东西她还没看完,这就要卖出去一些?别说还没在手里焐热呢,看都没看上几眼。
杨老太心里正翻腾着,眼睛一瞥,就看到宋太爷往这边张望,虽然她老眼昏花看不太清楚,却也知道宋太爷这是看笑话呐!
这个老东西!老命都是她儿和她孙女救下的,她还能让他给笑话喽?
杨老太道:“我家里买的米粮虽然不多,但哪家真的有困难,就过来。”
赵洛泱接着道:“明天就要动身,谁家还有啥难处都能说,我们一同商量。”
赵洛泱一下子就将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然后她快步走到张典吏面前,不卑不亢地道:“等张大人的伤好了,还得您来主持大局。”
张典吏笑道:“安排的挺好,不用我来操心了。”
赵洛泱看了一眼宋太爷:“是先生教的好。”
宋太爷胡子又是一动,关键时刻还知道来扯他这面大旗。现在就算有人觉得让一个小姑娘安排这些不妥,可看到赵洛泱欢欢喜喜地与张典吏和他说话,也就只能将这思量憋回去。
他们这些人都认同了,别人又能说些啥?闲话都不能有。
这丫头,宋太爷心里叹息,就这样“揽权”了。而且看看人家安排的事,将分发银钱这么好的事留给了她自己。
干啥用啊?自然是笼络人心,谁见到银钱不高兴?
这是一次次地在人家面前晃,让人家夸赞她。
用得着这样吗?
等到张典吏去歇着,宋太爷提点赵洛泱:“收着点,别笑得太欢实,让人看出你的底细。”不管多高兴,尾巴都得藏住了。
赵洛泱应声。
宋太爷道:“分完银钱你准备去做啥?”
赵洛泱道:“我想去问问驿丞,打听一下周围的情形,看看能不能画个简单的舆图。”
宋太爷盯着赵洛泱,这丫头可别是乐过头了,这样问问就能画出舆图?她以为舆图那么简单呢?真的画出来了,他管她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