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在春天
祝思嘉止住抽泣,声音气若游丝:
“回禀陛下,臣女乃是燕王府庶女,祝思嘉。”
听到“燕王府”三个字,晏修脸上浅浅的笑意瞬间化为虚无。
“燕王府?”
晏修反复琢磨这三个字,甚至气出冷笑,他终于明白,自己这是遭太后摆了一道。
想把一个祝思仪送进宫还不够,现在竟想让他的后宫全是燕王府的人。
晏修铁青着脸,不再贪恋她的柔情绰态,一手掀开锦被起身,下身随意套了条玄色绸裤,坐在榻边,半俯下腰身沉思。
祝思嘉藏在锦被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战战兢兢,看向他宽阔的脊背,从他时不时睨向自己的余光里,窥见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即便昨夜她有多么能讨取晏修的欢心,在知道她的身份后,晏修甚至想杀她灭口。
她知道晏修向来不喜燕王府。
也知道按照祝思仪和晏行的计划,再过一刻后的午时,张太后会带着人大张旗鼓来晏修的营帐。
燕王迎娶了张太后亲妹,也就是当今燕王府嫡母。
他作为张太后一派的外戚党,亦作为大秦史上第一位异姓王,没少遭过晏修的猜忌和忌惮。
人人都盛传,当今皇后的位置,只能是燕王府嫡女来坐,祝思仪于晏修本就是表亲,若结成姻亲关系必然亲上加亲。
可这么多年,晏修迟迟未对燕王府表态。
所以昨夜原本该送到晏修床上的,根本不是张太后口中的通房宫女,而是她的嫡姐祝思仪。
张太后又岂会料到,祝思仪天生反骨,竟敢忤逆她的命令。
“伺候朕更衣。”
祝思嘉的思绪被晏修开口打断。
他语气变得很不好,恢复了与生俱来高高在上的姿态,显然对她的耐心丧失殆尽。
祝思嘉扯下锦被,露出整张脸,忸怩不安道:
“陛下,臣女……臣女斗胆,陛下能不能帮臣女捡捡地上的衣服?”
晏修转过头来,对上她的满脸无辜,差点被她气得眼冒金星,他欲言又止:
“你!”
祝思嘉飞快朝他眨了眨眼。
算了,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庶女。
晏修弯下腰帮她捡衣服时,眸中杀气才渐渐淡掉。
“穿。”
被揉作一团的衣服,被他有些恶趣味地扔到祝思嘉脸上。
祝思嘉拿了衣裙便钻进锦被中,她手脚并用,三两下便套好。
待到她从榻上光脚下来时,晏修已经给自己穿好裤子,缦立在屏风后,剩余的步骤要等待她侍奉。
前世她没少侍奉过晏行穿衣,对男子各种形制的服饰,该如何穿戴如何搭配,了然于心。
但眼下,她不得不利用给晏修穿衣的机会拖延时间,直到张太后带人前来。
再让她顺利封晋为后妃,她这一关才算过。
否则,晏修会有无数种理由治她死罪。
他方才一闪而过的杀意不是在开玩笑,像她见过的,北地草原狼群里最残暴的狼王。
短短一瞬,就能让她惶恐不安。
皇室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否则怎能稳居高位?
比起阴郁病态的晏行,晏修这种阴晴不定的主,更要她打起精神。
晏修身姿英挺,宽阔的肩,衬得肌肉紧实的腰愈发显细,整个西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高的男子。
他今天要换一身玄色烫金龙纹骑射劲装,大秦尚水,水德属黑,因此晏修总着黑色。
与繁复的帝王冕服不同,这身劲装更显他身姿修长挺拔如松。
祝思嘉一边放慢速度给他更衣,一边在脑海中不断推算太后来访后事态的演变。
尤记得,上辈子她半夜跑出晏修的营帐,更不敢跑回自己住的营帐,只能找个地方躲起来偷偷哭。
天刚放亮,她才回到驻扎营地的羲和谷,便听见早起的千金们三三两两高谈阔论:
“听说了没?陛下昨夜宠幸了燕王府的一个小庶女。”
“真的假的!竟如此好命,做了陛下第一个女人。”
“这还能有假不成!昨夜便有人听到风声,今早几乎都传开了。”
“你可别骗人了,想做陛下的人,得先过了太后娘娘这关啊。”
“你爱信不信,昨夜好几家的守卫都看到了,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进了陛下帐中。”
“燕王府哪个庶女啊?敢先祝思仪一步承受君恩,看来是个有手段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传话的人只说是个庶女,具体是谁……看陛下册封谁不就清楚了?或者更简单些,盯紧燕王府那几个,看看谁缺席猎兔赛,心里不就有底了!”
“哼,本小姐还未陪伴陛下左右呢,一个小小的庶女就敢捷足先登!”
“好啦好啦,先别生气,当务之急呢是月落坡的猎兔赛,咱们得先人一步去探探兔子洞,到时候一举夺魁,没准能吸引陛下注意力呢!”
猎兔赛,是专为贵族千金设立的小打小闹趣味比赛。
上辈子,祝思嘉拖着精疲力竭的身躯,强行参加猎兔,便是不想让任何人察觉异常。
可这也害惨了自己亲妹。
猎兔赛上同时出现了她和祝思仪的身影。
祝思仪看见她,宛如活见鬼。
她们二人同时出席,在外人眼中是理所应当的,一个未来皇后,一个未来逸王妃,谁都不可能是晏修帐中那名女子。
可谣言暨出,如若晏修不肯下封位份,更会引发讨论。
太后以送宫女的名义想送去自己亲侄女,谁知计划失策,竟让晏修宠幸到不该碰的女人,岂不会让天下人贻笑大方?
燕王府总该有一名“被宠幸”的庶女,才能堵上悠悠之口,保全祝思仪的名声,更是要保全皇室的名声。
那个时候晏修也找不到祝思嘉。
她生怕惹来杀身之祸,遂有意躲避他。
太后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