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她终于给朕来信了
天子不在西京,祝思嘉却想先斩后奏拟圣旨,是否有违规矩?
即便天子再纵容她,却不代表能容她擅立圣旨越俎代庖,宫中诸多前车之鉴,还不够让她长记性吗?如此草率
钟姑姑善意提醒她:“娘娘,您拟圣旨是要作何用?您就不怕陛下……”
祝思嘉被她点醒,特意补充道:“您说的对,拟发圣旨怎可少了玉玺?去把玉玺也顺道取来。”
钟姑姑满面焦灼,声量也加大了些:
“娘娘!陛下十月中旬就要出海了,远渡千里汪洋攻打他国绝非易事,定是盼望着您在信中与他多说些话的。您心里就算对他有气,可如此紧要关头,老奴求您,捐弃前嫌,好好写一封信回应陛下吧。”
祝思嘉翘起唇角:“我明白了,钟姑姑大可放心去御书房办事,我会好好写的。且我要做之事,绝不会触怒陛下,您就放心吧。”
钟姑姑离开长乐宫时才发现,无形之中,她已流了满身热汗。
遇到森冷的夜风一吹,整个人比满枝头摇摇欲坠的秋叶还能哆嗦。
祝思嘉这个小祖宗,软硬都不吃,她好话歹华说了个遍,今夜总算能写些东西给晏修。
至于她为何要拟圣旨,若是日后天子凯旋问罪,就说她脑子不好使,又开始迷迷糊糊犯浑了吧。
……
末秋十月,东南海域大岛琉璃岛上。
赶跑了在琉璃岛流连劫掠的倭人,物产丰富气候温暖宜人的琉璃岛重归大秦掌控,便成了此次大战大秦海军的前线驻地。
这个时节的东南海域,尚且给人一种夏日余热未消的错觉,可远在北方的西京城,说不定已是一片草木萧疏的景象。
这样的季节,晏修总算收到了祝思嘉的来信。
厚厚的信封掂在手中,分量不轻,看来她没少写。
她终于在意自己了。
还没拆开之前,晏修微挑的嘴角就没压下去过。
待他拆开信件,恨不得一个一个字慢慢品鉴。
可越往后看,他脸上的笑就逐渐凝重,俊朗之至的一张脸,露出个分外难看的表情,叫一旁的看客也哭笑不得。
晏为坐在他身旁,百无聊赖,玩弄着折扇打发时间,他打笑道:“怎么了?如今收到信,皇兄怎的还是高兴不起来?”
晏修心口堵得慌,他收好信,低垂长睫,浓密的长睫也难掩他心中失落:“无事,朕要歇息,你先退下。”
晏为半筹莫展,立刻走得远远儿的,省得打扰了他的清净。
晏修找出火折子,想要烧掉她写的信。
可一想到确实是她花了时间花了心思写来的,即使没有半句是他想听的,他又下不去手。
思来想去,他又默默收好。
祝思嘉写来的信上,除了“安好”两个字,没有半句是和她自己相关。
她写了几大百的字,天花乱坠,字里行间,都在恭喜他喜得爱子,恭喜他的大秦江山后继有人,让他记得给这个还未见面的孩子起个名字;又写她先斩后奏,许馨儿自由身,擅自拟旨封她为乡君一事,让晏修给馨儿指一门好婚事,她会亲自作主送馨儿出嫁。
馨儿在长门殿那段时间对她不离不弃悉心照料,是该受赏不假。
祝思嘉直接拿过玉玺,给封馨儿了个乡君,不过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她向来重情义,只要她高兴,晏修就一切依着她。
但为什么,她明明都来信了,他都快要把信纸翻烂,也没在信中见到哪怕只言片语的关心。
她就不关心东南这边气候如何不关心前线战况如何不关心他的身体如何吗?
与他有关的事,她当真连半个字都不想过问,更不许他过问她的生活吗?
有了对比,晏修终于明白,她从前的种种在意关心绝不是假象。
只是他自己的心就脏,最爱反复猜忌疑神疑鬼,所以看她所作所为的一切,就也跟着觉得脏。
现在她真的放下了,当真不在意自己了,上天就该让他知道被凌迟的滋味了。
晏修万万没想过,人生第一个败仗,会是祝思嘉给他的。
他从未生出如此挫败的感觉。
他好像真的把一切都搞砸了,亲手把她丢掉了。
罢了,只要她不再做傻事,不再求死,他愿意一辈子都唯她是从,不必贪求她的回响。
思及这些,晏修果断取来笔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与馨儿适龄的婚嫁人选,一番考虑后,写下了回信。
……
临近冬月。
祝思仪的孩子在未央宫精心养育了一段时间,度过了险期,现在总算平安撑到满月,宫中自然要为他举办满月宴。
满月宴上,见到乳母怀中那个熟睡的婴儿,祝思嘉险些在人前吓得面无血色。
祝思仪的胆子太大了。
上辈子刚满月的晏桓是和模样,这辈子她生下来的男婴,便是何种模样。
先前还不确定祝思仪怀的是谁的种,但见到那张同少帝幼时一模一样的脸,祝思嘉立即明白,祝思仪和晏行还在牵扯,连孩子都是他的血脉。
莫非他还做着和上辈子一样以假乱真的美梦?
祝思嘉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小婴儿并不饱满的脸颊。
她知道,这孩子先天体弱,以后要遭的罪可还不少,整个童年几乎都浸泡在药物里度过。
平心而论,她对晏桓没有任何恨意,她的所有痛苦都是他的父母带给她的。
他不过是个傀儡幼帝,顶着这样弱小的身躯,提心吊胆在世间度日,哪里来的空闲谋害她这个姨母?
至于他这个无辜婴儿该面临的下场……
祝思嘉暂时没想好。
祝思仪还没恢复完全,身子不大利索,见祝思嘉去触碰她的孩子,不悦凝眉道:
“妹妹,当心些你的指甲,免得划伤小皇子的脸。”
祝思嘉小心收回手:“陛下从东南来信,给孩子起了个名字,信被送去了长乐宫,妾身这就献给姐姐过目。”
祝思仪以为晏修是看了她写去的信才赐名的,便欣喜催促道:“拿过来本宫瞧瞧。”
祝思嘉恭敬地双手递呈。
“晏桓,字无病……”祝思仪顿时垮下脸,“这桓字是好,可为何字要起无病二字?”
无病无疾弃病无忌……这些都是在大秦十分寻常的表字,多是羸弱之人所用,象征着每对父母对儿子的祝福。
孩子易在幼年早夭,起这样的字,无非是希望孩子能茁壮成人。
这两个字是好,足可见晏修的心意,可祝思仪却不乐意。
她信中可没告诉晏修,她的孩子体弱多病,那剩下的可能,就是祝思嘉另写书信告知于他。
孩子总会养大养壮的,现在起这样的名字,莫非就想给晏桓盖棺定论不成?
若晏桓是个普通孩子,叫他无病也好无疾也罢,人人都听了这名字,总会对他生出几分心疼,祝思仪也并不在意。
可他是储君,一国储君最忌体质病弱,何况……
何况他的“父亲”,是人尽皆知高大勇武的马上天子,却得了这样一个与他格格不入的孩子,来上无病二字,更是雪上加霜。
凡唤他表字者,不难想到父子二人的差距上去,这让晏桓日后如何抬得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