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协理六宫
“蝉蝉竟会看账?”
他身上的龙涎香一如他本人,带着势不可挡的攻击力。
祝思嘉嗅到那熟悉的香时,发现故人竟主动前来。
晏修在太极宫沐浴更衣才进的长乐宫。
若说他将自己彻底洗了个干净,可脸颊一圈青色的胡茬却忘了刮;若说他没认真清洗,可他在热水里泡了半个时辰,又以香薰衣,恨不得将自己熏得满身清香才肯外出。
“玄之!”祝思嘉放下手里账本,起身时差点绊到自己的宽大裙摆,“你回来啦!”
昨日,她还在为晏修等人牵肠挂肚,担心他们若是被这场大雪困于秦岭,那该如何是好?
看见晏修完好无损地站到她眼前时,祝思嘉热泪盈眶,她垫脚,抬手抚上他消瘦的脸庞:“你受苦了。”
此情此景,她的一颦一笑和眼泪皆是发自真心,而非做戏。
晏修的脸虽还是那副高不可攀只可远观的矜贵相貌,可摸上去的手感粗糙了许多,完全不复先前光滑。
而且,栀色烛火下,他下颌冒出的胡茬极其惹眼。
不给他主动开口的机会,祝思嘉拉着他的手就朝寝殿走:
“臣妾殿内有治疗冻伤的药,还有许多香膏香露,臣妾都给您用上,不出三天,您的脸就会恢复如初。”
摸到他的手时,祝思嘉更是心漏了一拍。
她停下脚步,两只手才抓得到住他一只,她看着晏修冻裂地宛如干涸河床的手,甚至能看到他满手结下的细结时,瞬间泣不成声:
“玄之……你你的手。”
这点轻微疼痛,与晏修而言算不得什么,他想如同以往一样伸手给她拭泪,又怕自己的手太粗糙弄疼她,便嘴硬道:
“朕乃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不值得你大惊小怪。”
祝思嘉哭得更厉害:“你的手这么好看,我怎么能忍心见你受苦?”
晏修心中五味杂陈,继续嘴硬:“朕的手是要舞刀弄枪快刀斩乱麻的,无需讲究。”
祝思嘉丢下他的手,转过身赌气道:“陛下若不治,就别碰臣妾了。”
晏修:“……”
真是犟不过她。
晏修不情不愿被她拉进寝殿。
祝思嘉让他坐在床边,自己则去妆匣中找来大大小小,总计五六个小罐,还吩咐长乐宫下人烧制热水。
“这个药是专治冻伤的,哪怕是冻疮都能治好。”祝思嘉坐到他身旁,精力全都放到他身上,“不过涂上去会有一点发烫,继而会疼,你忍着些。”
晏修最不怕疼。
毕竟美人在侧,她低头一心替他擦药,他刚好能看见她下垂着长如翼的睫毛,秀气的鼻梁比平日还要挺立。
翘唇微张,替他吹气时,露出两颗形似小兔的门牙。
竟让他一时忘了,自己来长乐宫是要做什么。
祝思嘉再三追问下,晏修详细向她讲述了此次剿匪的经历。
任淮在攀爬岩石潜入寨时不慎伤到了左手掌,伤可见骨,血流不止,幸好得到了军医的及时诊治,不日就能痊愈。
而祝元存生了满手的冻疮,枪都差点拿不住,好在有惊无险,没被恶匪近身。
他们原本还能更早一些回来的,但晏修临时起意,剿完匪顺路去益州探望了杜老将军,还惩治了剑门关那几名与山匪相勾结的守将,这才晚了几日。
大秦国富民安,尤其是以蜀地最为富庶,又没遭逢乱世,本不该形成飞龙寨那样的大型匪寨。
可以飞龙寨大当家为首的几名恶徒,自小便是贪吃懒做游手好闲之辈,蜀地进京谋生的富商颇多,他们以往靠着拦路打劫富商谋财,小打小闹过日子。
天高皇帝远,被打劫的富商也因急于保命,当地官员亦不作为,所以不敢继续追究责任。
渐渐的,他们胆子愈发大了起来,打跑了蜀道上别的流寇强盗,占山为王,吸引了不少三教九流之辈加入飞龙寨。
寨子的规模一日比一日壮大,寨主甚至生了养私兵的心思,凭借手上混江湖的手段,将一群流氓无赖硬是教成了纪律严明的民兵。
飞龙寨丧尽天良,不惜与官员富商相勾结,抢占民女草芥人命不说,甚至专门接杀人的营生,专杀那些花重金委托他们的富商在商场上的对手。
他们寨劫下的金银珠宝一日比一日多,贪欲也一日比一日大。
杜老将军府邸虽在益州,可大多数时间都在戍边,一边要行戍边之责,一边又要想方设法剿匪,难免分/身乏术,这才三次攻打飞龙寨都无功而返。
直到飞龙寨劫了进京官兵,惊动晏修,迎来灭顶之灾。
听他说完这一路艰辛,祝思嘉从他进殿那一刻,一直哭到夜色深晦。
晏修故意拿脸去蹭她:“别哭,方才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亲手给朕刮胡子么?若你哭得头晕眼花给朕修须,伤到了朕的脸”
祝思嘉乖乖听话,收起眼泪,哽咽着:“我不哭了,我这就给你刮。”
热水盆端上来,晏修坐在她的梳妆台前,别扭地不去看桌上方镜:“此事不准向外泄露半个字。”
堂堂大秦天子,居然让他的女人给他动手刮胡子,这像什么话?
祝思嘉肿着眼,拿起小刀笑眯眯时,更是弯成一弯新月:
“现在开始,陛下可不能再说一句话,万一臣妾一不小心伤到了您,臣妾可赔不起。”
冰凉锋利的小刀从他面颊上贴过,她力道不大,刮起来反而让他异常舒服,至少比他自己动手强。
晏修一边享受一边问她:“方才你在看什么账本?”
祝思嘉边刮边答:“长乐宫这几个月的账本。”
晏修:“你何时学会的?”
祝思嘉:“臣妾何时说过臣妾不会?要知道,当年燕王将臣妾送去北地,可不仅仅是送去随便养着那么简单。臣妾还得替燕王府打理庄子定期清点账目经营庄子上的营生以供京城这边开支。”
燕王府的大半营收皆是出自北地。
给晏修剃完须,他的脸肉眼可见干净了不少,祝思嘉又替他往脸上涂涂抹抹,恨不得将所有香膏都敷在他脸上才罢休。
二人熄灯入睡时,晏修拿脸贴着她,不用害怕再扎着她,他道:
“明日起,就由你替太后协理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