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良鸿看着面前的两家势如水火的人,心中颇为自得。
这一切有他一部分功劳。
熊良鸿上任之初,便暗暗叫苦。
夏州之地,豪强林立,他们占据着黄河两岸肥沃的土地,手下有大量的农户为他们工作。
关键是这一个个豪强对于他这些新上任的刺史并不是那么尊重。
熊良鸿经过了解发现,这里地处偏远,皇权威慑力不足,之前几任刺史都是靠着巴结地方豪强才能稳住夏州的局面。
能够安排到夏州这种地方为官的,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大的背景,甚至是因为得罪了人,给赶到了这里。
熊良鸿便是如此,他是刘洎的门生,因为得罪了褚遂良,被赶到了此地。
刘洎被褚遂良诬杀,熊良鸿朝中已无人可依,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熊良鸿暗自了解夏州诸豪强的详细情况,发现夏州几大豪强内部钩心斗角。
尤其是最强大的元氏与屈居
这元氏与刘氏的恩怨真要说起来可以追溯好几百年前了。
夏州元氏的先祖来自南北朝时期的北魏王朝拓跋部,魏孝文帝拓拔宏大力推行汉化改革政策,于北魏太和二十年下诏改汉姓为元氏。此后,鲜卑族拓拔氏皆改为元氏。
北魏灭亡以后,一部分跑到了吐谷浑地,还有一部分来到了夏州定居,成为了地方的豪强。
至于这刘氏,也不是正统汉姓刘氏,祖上是本地匈奴赫连氏的后裔。
五胡十六国时期,匈奴左贤王刘卫辰之子刘勃勃建立胡夏。这胡夏也曾辉煌一时,攻打南凉,大破秃发傉檀。打后秦,灭王奚,降伏王买德等。攻打东晋,歼灭东晋名将蒯恩傅弘之毛修之朱龄石朱超石等人,尽占关中之地,但最后灭亡于北魏,也就是元氏先祖。
刘勃勃当上皇帝以后,改名为赫连勃勃,但随着胡夏覆灭,要在华夏生活,赫连氏终究不如刘氏,后人又改了回来。
所以元氏刘氏两大夏州豪强先祖一个鲜卑,一个匈奴都是历史上的败犬,祖上恩怨很深。
熊良鸿暗中挑动彼此关系,然后又出面充当和事佬,利用手中的权力,颁布对应政策,他偏向谁,谁就能获利,通过制衡手段,将夏州豪强治理得服服帖帖。
他们攀比的越厉害,越是相互敌视,越需要他这位州刺史的支持。
直至今日,熊良鸿自问已经拿捏了他们,见他们见面就吵得面红耳赤,心中自得。
便在这时,熊良鸿得到了陈青兕到来的消息。
熊良鸿心下一惊,说道:“元兄刘兄,贵客临门,二位请自便。”
他说着整理了衣装,来到了刺史府衙大厅。
“陈安抚使!”
熊良鸿压着心中不安,脸上堆着笑脸道:“您远道而来,为何不提前说声?在下好亲自迎接……”
陈青兕并没有给熊良鸿好脸色,只是淡淡的道:“本使来此是为公事,熊刺史不必客气。”
熊良鸿心下一惊,忙道:“陈安抚使可有吩咐?”
陈青兕道:“劳烦熊刺史出面,将元刘严王杨叱干姚氏七姓乡绅首领叫来此处,本使有话问他们。”
熊良鸿更是惶恐,说道:“陈安抚使,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我见不得他们?”
陈青兕淡淡的看着熊良鸿。
熊良鸿硬着头皮道:“当然能够见得,只是安抚使有所不知。夏州不比他地,这里民风彪悍,乡民野蛮不服王化。您没有任何理由,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他们都叫到一处,只怕会引发不可预料的事情。”
“不可预料?”陈青兕道:“还敢造反不成?我陈青兕的脑袋在这里,我看谁敢来取!速去!午前我要见到他们所有的人,你在此地当了那么多年的刺史,要是这点事情都做不到。那某只能与你说一句,朝廷不养闲人。”
“是,在下,这便去办!”
熊良鸿不敢多言,论官职他这个刺史远高于陈青兕,但实权却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陈青兕目送熊良鸿离去,眼中透着一丝可惜:熊良鸿在夏州的所作所为,他是听说过的。
政治手段极其高明,各处借势将夏州诸豪绅拿捏于股掌之间。
当时还是黜陟使的他,甚至动了向李治举荐的心思,无愧是昔年刘洎最看重的门生。
只可惜发生了这事。
但凡熊良鸿心中有一点点百姓,对于诸豪绅稍微做一些约束,给奢延水下游的百姓一点点活路,都不至于闹到今日这个地步。
这种人最是可恨。
他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只是沉浸在自己翻云覆雨的政治手段中,完全无视底层百姓的死活。
熊良鸿截住了元峰刘闯,两人一并离去,同一条大街,一左一右,泾渭分明的走着。
直到熊良鸿的出现,两人这才来到熊良鸿的身前。
熊良鸿脸色沉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速去将严丹王雁杨彦英叱干博姚海,叫他们立刻去齐司马宅邸议事。”
熊良鸿说着不理会两人,直往齐司马宅邸的方向去了。
元峰刘闯互望一眼,都知道情况有变,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
元峰道:“我去叫叱干兄姚兄严兄!”
刘闯也说:“那王兄杨兄我去叫。”
熊良鸿马不停蹄的来到州府司马齐玮的宅邸。
齐玮是熊良鸿从州胥吏里亲自挑选培养的心腹,也是他最信任的部下。
齐玮得知一切,并没有多少慌张,而是很平静的道:“现在使君打算如何?”
熊良鸿压着心中的烦躁,骂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真以为得了圣心圣宠就能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他这般上门来寻本官麻烦,就别怪本官让他知道有些事情,狐假虎威是摆不平的。”
齐玮说道:“使君这是想要逼他一逼?”
熊良鸿说道:“当下还不知那小子掌握了什么,到底因为何事而来。但看他一下子将城中豪绅都叫到一起,肯定不小。这伙人可不是善茬,没有他们不敢干的。只要我们注意分寸,不将事情闹大,把陈青兕赶走就好。他年轻气盛,想来也不会四处说自己的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