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也提议过，直接不给那几个人报名，未免显眼，还不如就让这几人报名，之后在试卷上做手脚，总之不让这几人凭成绩入选就行了。

　　可是乔丽云拒绝了。

　　她说，这几人里有经常看书学习，也有底子不错的，一旦让他们参加考试，考题就变成透明的，动手脚的结果就是这几人抓住考题不公正做文章，往上捅往上闹，到时候说不定教育局的领导迫于舆论，会要求学校重新举办一次考试选拔，到了那时候就被动了，教育局的人说不定为了彰显公平，还会接手监考和阅卷的事儿。

　　这么算下来，反而有一系列的麻烦。

　　倒不如在一开始，就把这些人的希望掐灭，直接把他们排除在外，根本不让他们报名参加考试。

　　季明被说服了，这么做看起来风险大，实则是风险最小的，他听从了乔丽云的意见。

　　王圆圆目光在办公桌上的报名表上顿了顿，乔丽云三个字十分刺眼。

　　她扯扯唇，“季副校长，允许什么人报名的确是你说了算，但什么人不被允许做老师可不是你说算的，就拿乔丽云来说吧，她半个多月前因为犯错，刚被下乡视察的吴县长当众处分，按理是要在林场劳作一年的，她现在才去林场不久，明显不符合报名要求。”

　　宋宵补充了一句：“为人师表最重要的是思想品德，你们学校招老师，应该充分考虑该人过往的品行。”

　　季明一脸波澜不惊。

　　这个事儿乔丽云跟她提了一嘴，所以他早有应对。

　　他冷哼：“我们学校招老师，还真不看以前受没受过处分，你们也不要拿吴县长说事，我们学校是属于教育局管理，就是吴县长也管不到我们头上，教育局的态度一直很明确，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是对学校有帮助的知青，不管以前有没有犯错，学校都既往不咎，这也是我们学校大会上一致通过的意见。”

　　他本来为了避嫌不想提乔丽云的，但王圆圆三番四次提起她，这时候不说肯定不合适。

　　于是又接着说：“你们说到这个姓乔的，我倒是突然有了点印象，这个乔知青，人家过来报名的时候表了态的，但凡能选中教师，人家自愿每个月只拿一半的工资补贴，把另一半捐赠给以前的大队，算是为以前的小误会做出一些弥补，这样一个肚量大肯担当，有思想有觉悟的好同志，我们学校肯定是不会拒之门外的，当然要给她报名。”

　　王圆圆嘲弄地嗤了一声儿，“乔丽云有没有思想觉悟，不是她自己说了算的，也不是季校长你说了算的，我建议你专门下乡打听一下她都做过什么事，不久前，她恶意推倒了一个患心脏病的老人，全大队都知道这事儿，如果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人都能到镇小学当老师，可想而知，会激起多大的民愤，其他没选中的知青不会善罢甘休的，到那时候可就不是我们三两个人冲到你办公室要说法了，季副校长，建议你三思后行，可千万别被美色冲昏头脑了。”

　　最后一句话，她语气很重。

　　季明一滞，王圆圆意有所指的话，明显指向他和乔丽云存在情色交易。

　　他自然是一句都不能认，更不能表现出心虚。

　　这时候他也是心里窝火着，一边得应付眼前的俩人不露破绽，一边还得分神考虑着乔丽云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他冒这次风险。

　　她的口碑真有那么不堪吗？

　　虽然他跟乔丽云也就见过三回，但对她印象特别不错。

　　这个女孩儿之所以愿意用身体做筹码和自己交换，她对此的解释是：她是个命苦的人，爹不疼娘不爱，来到乡下，因为长得还不错，遭到知青院几个女知青抱团排挤，她们欺负她，导致她在知青院呆不下去，迫切想换个环境，同时她还强调了，自己是个有信念的年轻人，愿意交换也是为了当老师，在更好的平台上实现更大的理想抱负。

　　季明当时就被打动了，一方面是乔丽云的柔弱，让他想要保护她，另一方面则是她有一颗上进的心，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能给自己那些新鲜和刺激，是家里那个肥婆给不了的……

　　季明没说话，心里权衡了半天，最后拿定了主意。

　　不管怎么说，比起乔丽云，他更不愿意相信眼前的女孩。

　　他下意识觉得，是王圆圆在这危言耸听，目的就是吓唬他，把这事儿给搅黄了，目的是不让乔丽云当老师。

　　定了定心思，他当场就强硬地表态：“学校最终选拔的老师，那肯定是公平公正，既经过了笔试的考验，也经过了试课的审察，不存在任何裙带关系，学校对这事很重视，自然会把关到位，不用你们操心了！”

　　王圆圆一看季明这架势，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

　　她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报纸，当着季明的面在办公桌上铺平摊开，“即便我说的你都不考虑，你看看这个吧，按乔家现在的情况，她做一名老师是不够资格的。”

　　王圆圆别人也不提，句句只针对乔丽云，季明虽然努力想避嫌，可也没办法完全无视。

　　他眼睛瞟着报纸，不知看到什么，突然眯起眼，倾身向前，伸手拿起报纸仔细看了起来。

　　看到乔满金三个字时，他心里提起一个不妙的念头，却还是故作不知地说：“盗窃犯？跟我们学校招老师有什么关系吗！”

　　王圆圆不紧不慢地解释：“季副校长就别装糊涂了，乔满金是乔丽云的亲大哥，这份是京城日报，你可以看看抬头的报刊号和发表日期，甚至回头都可以打电话到四九城报社核实。”

　　这年头很多单位录用职工，还是得看家庭背景的，那些家里出过犯罪分子的，哪怕成分是工人农民，那也是根本不考虑的，更别提学校不是普通单位，教书育人，多么神圣的地方。

　　这次季明再也无法维持淡定，眉头皱成疙瘩。

　　王圆圆就嘲笑他：“看季副校长的样子，原本应该是打定主意选中乔丽云的？啧，现在是不是觉得挺为难了？既想帮她，又怕出了事儿自己担责？”

　　季明老脸挂不住，瞪着她说：“名额不存在内定，所有报名的人都要经过笔试和试课！最终由学校主要领导开会决定录用谁！”

　　话虽如此说着，他脸上还是暴露出一丝被看破的恼羞成怒，先前的底气像被抽干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