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顺利一个趔趄，愤愤地说：“展知青，你怎么也朝我动手呢？你们再怎么看不惯我，也得容我把话说完吧。”

　　他是不怎么敢对着展宏瑞大吼大叫的，不过，他还是不服气地抗议。

　　新院这帮人对这件事误解太深了！他有满肚子的话想证明自己。

　　展宏瑞冷冰冰地看着他：“等你说完，我怕我会忍不住把你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韩顺利听出浓浓讽刺的意味，不禁握紧拳：“你们太武断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是在劝自己还是劝大伙了：“是，郭振兴这个人平时看着不怎么样，但他在关键大事上还是靠得住的，他一直在真心实意地帮我，这次他肯定也是受了蒙蔽……”

　　“你他娘的再说就滚出去！”

　　这次打断他的，是差点被气撅过去的李金响。

　　他走上前，一掌拍在韩顺利头上。

　　自己一把岁数了，为什么还要遭这种气，他是过来取证调查的，按说这个事他不应该参与讨论，应该维持中立，应该闭嘴听当事人说法。

　　可是，谁他娘的救救老孩子，他活了四十多岁，头一次见着一个人蠢起来是可以把人气死的程度，反正他是克制不住，顾不上领导的立场了。

　　韩顺利望着眼前李金响一张出离愤怒的脸，怔住了。

　　王圆圆他们故意唱衰自己，看扁自己，都是他不意外的，可是大队长，他怎么也是跟着骂自己，他了解这个事儿吗？

　　汪建华靠在手术台边，幽幽地说：“韩顺利，你再这么蠢下去，我要是王知青他们，就彻底不给你翻案了，随便你怎么被冤枉，都是你活该。”

　　韩顺利惶惑了。

　　他看看李金响，又看看旁边哭泣的王小芹，和旁边一脸难看的众人，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么？

　　是郭振兴……别有用心？

　　想到这个可能，他霎时出了一层冷汗，不能不能，怎么会是郭振兴？怎么可能是郭振兴，不会的。

　　大伙眼见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是在不死心地找反驳的理由。

　　王圆圆赶忙张口：“你换个角度想想，周桂兰最近是不是很有钱，你觉得她家里给的出这么多钱，还是尚国胜给的出？”

　　韩顺利一噎。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他就听郭振兴说，周桂兰跟尚国胜老是一起去林子里，他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们卖山货了，就更气恼了，先前他跟周桂兰处对象那两年，每到秋天他们都一起进山找山货，山里留下了不少他们愉快的回忆，想起周桂兰又和别人复刻这些足迹，他恨都恨死了。

　　再开口的是宋宵：“你仔细回忆，之前有没有过哪怕只是一次，是你亲眼见过周桂兰和尚国胜亲密相处，还是说你所有的消息来源，都是郭振兴的转述？”

　　韩顺利又是一噎。

　　他焦躁地咽了口口水，“我我上哪亲眼看去？他们做贼心虚，当然躲着我。”

　　“还有。”展宏瑞问了一句：“你跟王小芹知青沟通过吗？我刚才听她说，她今晚之所以出现在打麦场子，是恰好听见周桂兰和郭振兴的对话。”

　　这条线索很关键，要不是展宏瑞提起，王小芹也差点忘了。

　　她急忙擦了擦眼泪，对李金响说：“大队长，我傍晚出门去，在一条巷子口发现周桂兰和郭振兴了，那些话是他俩亲口说的，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去打麦场子，我过去本来想提前踩点，好巧不巧就发现那个麦草垛，现在想想，这一切都是他们提前挖好的坑，等着我跳呢！”

　　韩顺利一脸浑浑噩噩地听着。

　　郭振兴和周桂兰一起给王小芹做局，然后郭振兴又跑到自己宿舍里，告诉自己晚上去捉奸，接着周桂兰去喊人围观，尚国胜来看热闹，自己跟他打了起来，郭振兴从头到尾没露脸。

　　前因后果，完美的顺上了。

　　他猝然瘫倒在椅子上，从脚底板到头顶升起一股灭顶的绝望。

　　最后一击是江红柏给的：“还记得傍晚咱俩喝酒我跟你说过的林子里的事儿？鉴于女知青在，我就不跟你说细节了，但郭振兴和周桂兰在林子里的行为可是我和莫知青亲眼所见，我好意提醒你，你却拿我当找补，你那会儿要是信了我，这个事儿完全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

　　韩顺利呆呆地望着江红柏，眼睛里最后一点的光芒幻灭了，犹如死寂一般。

　　“原来是这样，郭振兴算计我，他骗我，他骗我……”他声音不高，连着重复了三句，接着猛然站了起来，眼睛赤红地盯着大门方向。

　　大伙：“！！！”

　　这是遭不住打击，要疯起来了。

　　大家赶紧临阵以待。

　　门边的江红柏和展宏瑞立刻一左一右挡住，李二黑他们都在外面守着，今晚是肯定不会让韩顺利过去闹事儿的。

　　韩顺利朝外走了一步，突然就定住脚，目光落在王圆圆身上。

　　“难怪，难怪。你一直对我没个好话，看我就像看傻子，难怪你老是讽刺我，你们都说我蠢，都说我拎不清，因为在你们心里，我他妈就是个愚昧的蠢货！”

　　他扬起手就照着自己的脸狠狠抽起了巴掌。

　　piapia一阵脆响，震的所有人都说不出话。

　　连哭泣的王小芹都抬头看他，不知道这人接下来要怎么发疯。

　　韩顺利的脸很快布满巴掌印，他突然停了手，整个人又从狂暴的状态里一下静止了。

　　他突然露出春风般温暖的笑，自言自语一般喃喃：“我是傻子，他就是骗子，我一心一意相信了郭振兴这个骗子，哦，对，我还给了他钱，我还给家里写信，告诉我爸妈我有了好哥们儿，我还准备事后请他搓一顿……”

　　大伙：“……”

　　这是在干嘛啊，一下狂躁，一下傻笑，这人真是……难怪周桂兰说他婆婆妈妈不干脆，就连发疯都不晓得痛快点发，这么一下冷一下热的发泄，搞的大伙都快神经了。

　　不过也是，陡然知道真相，确实挺让人难以接受的，王圆圆感觉他这时候就是突然晕过去也是合理的。

　　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见韩顺利突然白眼一翻，整个人朝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