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萍考虑了一晚上，她左思右想，决定暂时先不告诉石强这个事儿。

　　石强这半年来已经对周桂兰投入了不少感情和物质，而且他现在正是身在局中，被周桂兰蛊惑着，不到亲眼所见那一步他是不会相信别人的话。

　　她也是从石强这个年纪过来的，当初跟前夫蜜里调油的时候也曾经沉迷在爱情里，前夫喜欢酗酒，一次又一次的家庭暴力她都选择原谅，总觉得他还可以改过自新，这次做了保证，肯定就是最后一次，因为还爱着，还相信他的甜言蜜语，每次都选择原谅。

　　直到那一次她被打断了两根肋骨，断了三根手指，第一胎硬生生被打的流产，她那时候结婚还不到一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怀了孕，在不知情的情形下那个可怜的孩子就没了，那次她就彻彻底底心寒了，从那以后她就放开了自己，为了报复前夫，她成天上外头勾三搭四，一有机会就找个男人玩玩儿。

　　一段时间的自暴自弃过后，她想法慢慢就变了，在外头玩挺好的呀？女人一辈子凭什么就得守着一个男人呢？她在那几年尝试过的男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比有些女人一辈子见识过的都多，她就不想做贤妻良母又怎么样呢？自己开心比像保姆一样伺候公婆一家子爽多了。

　　推己及人，现在石强就是自己当初刚情窦初开时候的状态，头脑发热地爱着周桂兰，做什么都甘之如饴，她说什么都叫不醒装睡的人。

　　沈萍寻思着，这个事儿得放长线，周桂兰不是要到四九城上大学么，她也要去，除了跟周桂兰杠上这个原因外，四九城是全国政治中心，经济中心，文化中心，城市面貌好，机会多，她一个娘家不管不问的人在哪里混不是混，周桂兰都敢去四九城，自己不比她哪里差了，当然也得去。

　　一连几天她也没啥新的行动，这天晚上大伙在新院听完课，临走前聚在一块寒暄的时候，刚好说到择校的事儿。

　　鉴于填报志愿是在考完公布成绩之后，大伙现在都不着急，但也会经常互相交流几句什么学校合适。

　　沈萍假装往外走，人走到门外但并不离开，就站在门口听里头的对话，她听着周桂兰跟胡伟艾艳她们聊天，说自己想报四九城师范大学。

　　县教育局门口之前张贴了报考指南表，汇集了全国各地能报考的学校，韩顺利当时誊抄了一份，拿回来之后大家都借过去誊抄，现在每人手里都有一份。

　　她急忙回宿舍一对照，和四九师范档次差不多的，最适合自己的就是四九理工大学，首都医科大学和首都中医药大学，作为擅长数理化的理科生，文科拔尖的院校她肯定不会考虑，理工农医类院校里这三所是最合适的。

　　打定主意之后，沈萍次日一早就去李金响那请事假去了。

　　她高中没上完，只有一张初中毕业证，但她娘家人不可能帮她翻找，更不可能给她补办，沈萍对此根本不抱任何幻想，连电话都没打，就等着秋收完赶紧请假回家补办呢。

　　李金响痛快给批了假条，开了介绍信，沈萍回到宿舍里收拾行李，打算直接去火车站买票，买上哪趟最近的算哪趟，她身上是没多少钱的，但以前勾搭过的那些男人还是能起到点作用，挨个找一遍多少能刮出来点钱，够她回来的车票外加去书店买不少复习资料了。

　　收拾好东西，她忽然想起周桂兰。

　　以周桂兰娘家那种状况，肯定也不会帮她补办身份证，听说他们决裂的挺彻底的，周桂兰她妈和她兄弟根本就不认她。

　　这样的话，她肯定也跟自己的情况一样，得亲自回去补办毕业证，沈萍心里转过一个念头。

　　她在窗户上往外看，瞅见石强出门上厕所，急忙溜到他跟前。

　　“周知青报考的手续还没弄齐吧？她岁数跟我差不多，初中毕业时间太久远了，说不定当初的校领导都变更了，要补办挺麻烦的，必须得亲自跑一趟。”

　　石强正为这个事心烦着。

　　周桂兰打算一个人回石市补办手续，他想陪着去，觉得周桂兰现在肚子也挺明显了，哪能让一个孕妇单独上路，火车站那么乱不说，列车上也拥挤，拿个行李抢个座位都需要男人，万一挤挤碰碰的出什么意外影响了孩子怎么办。

　　周桂兰却说他想多了，说现在不是春节前，火车站和列车上没那么多人，况且她名义上是跟周瘸子结婚的，周围邻里都知道，带着他不方便，她因为跟韩顺利退婚两家有仇，刚好韩母喜欢在外头说三道四，两家住的那么近，被韩母看见了肯定会变本加厉的给她泼脏水。

　　石强就说他只护送周桂兰到石市火车站，下了火车他就直接在火车站找个招待所住下，一连几天都不见周桂兰，直到她把事情办完他们再一起离开。

　　可就算这么提议，周桂兰也还是不同意，无论如何都不想他跟着，又推脱说是火车上也会遇见其他公社的熟人。

　　石强退让地说，大不了在火车上他们也装作不熟悉的样子，周桂兰还是不答应。

　　“你家在晋省，你坐车去石市，让人看见更解释不清了，这件事你真得听我的，你还小，做事冲动欠考虑，我比你多吃六年的饭，多走六年的路，做事自然比你谨慎，我有我的考虑。”

　　他不能理解周桂兰的想法，一下依赖他，一下又推开他，怕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反正，这个事儿周桂兰没同意，看出他不高兴，又抱他亲他，让他的情绪一下地上一下天上的。

　　沈萍一看石强的表情就猜到了，她笑着说：“周知青是不是死活都不可能你陪着，找各种借口不许你跟去她老家那边。”

　　石强：“……”

　　虽然知道沈萍看破了他和周桂兰的关系，可这么明目张胆讨论这些他还是别扭的张不开嘴。

　　沈萍也不等他回答，继续说：“这就对了，我早猜到她心虚了，她就是怕你跟过去发现她跟周瘸子没那么简单，怕你知道那孩子不是你的，更怕你了解她以前跟娘家的矛盾，知道她是破鞋。”

　　石强脸色寸寸难看下来，内心交织着怀疑和痛苦。

　　一方面觉得沈萍肯定是胡说八道，另一方面又不住的怀疑周桂兰为什么死活不让自己去。

　　“啧啧，瞧你这一脸快哭的样子，姐姐给你支个招？”沈萍凑过去说：“你这么办，她肯定今天就请假回老家，你等她请完假你也去请假呗，最近大队长批假可麻溜了，你跟她买一趟火车的票去石市，到了以后别露痕迹，悄悄跟着她就行了，到时候你可得好好睁大眼睛看看，她跟周瘸子到底什么关系。”

　　沈萍现在也不想多说别的，就引导石强自己去发现周桂兰的谎言和欺骗。

　　她白皙的脖子都快挨到石强的胸膛了，他慌忙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沈知青，请你自重！”

　　沈萍也不生气，噗嗤一笑，含笑地摇着头走了。

　　她知道石强肯定克服不了心里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念头，一定会跟过去的。

　　沈萍这次回老家的行李不多，就想速战速决，当天就出发了。

　　中午吃过饭周桂兰也去李金响那儿开请假条和回家介绍信，等把这两样拿到手，她就开始收拾行李了。

　　她宿舍门白天基本都是虚关着，留一条缝，方便石强趁人不注意进来。

　　没过一会儿，石强果然推门进屋了，看见桌上醒目的介绍信叹了口气。

　　“已经请好假了？”石强落寞地问：“真不用我陪着？”

　　“真不用。”周桂兰叠好一件里面穿的衣服，站起身，笑着走到石强面前抱住他，“我会尽快回来的，好不好。”

　　石强偏开头，不说话，满脸不是滋味。

　　“好了，别生气了，怎么跟小孩子一样，等我们的宝宝出生你就要当爸爸了，难道你想当哥哥？”她笑容可掬地跟石强说着玩笑话。

　　石强心一下子就软了，捧着周桂兰的脸，低头印上自己的唇。

　　许久之后，他妥协地说：“我不能陪你，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来回路上加起来四天，办事三天，前后一个星期就回来，别耽搁久了。”

　　“把我上次给你买的收音机带上，没事就收听最新的时事新闻，到时候高考政治用的上。”

　　“手表别忘了带，随时看时间。”

　　“我下午给你买票去，顺便买点心和路上的吃的，你在宿舍歇着等我。”

　　“走的时候得多带点钱和票，我等会回屋给你准备好，你什么都不要操心，在外头也别省着，只管把自己照顾好……”

　　周桂兰安心地靠着他的肩膀，温柔娇嗔地说：“我知道了，你真的好啰嗦，我答应你我会尽快回来的。”

　　石强这么好，给了她如此单纯炙热的感情，尤其在花钱方面，宁可自己省吃俭用也给她全部，周桂兰不感动是假的，她得好好看紧石强这个宝藏男孩才行，这次她是特意等沈萍先离开才去开请假条的，就怕自己走了沈萍趁机挖墙脚。

　　不是她不信任石强，而是男人的本性就是禁不住诱惑的，石强一个二十出头大小伙，需求比当初的郭振兴还旺盛，要是沈萍死缠烂打，她还真不敢保证石强会不会被勾走，沈萍身段比她好，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离婚生过孩子的原因，身上就有种特别的韵味，自从上次沈萍勒索自己不成，到处散播谣言开始，周桂兰就时刻提防着她。

　　她拉着石强去炕上，这样那样地跟他温存，她平时还是挺一本正经的，只有这种时候她没一点拘谨和包袱，十分放得开，她甚至不介意用非常规的办法让石强舒心，这种事么，就是各凭本事，她相信石强在这方面肯定很满意，也离不开自己。

　　期间她小心保护着肚子，石强也是极尽温柔，小心翼翼的，生怕伤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完事儿后，周桂兰双腿和脖子都酸了，下巴也是又僵又疼，嘴角更是一阵火辣辣，石强非常神清气爽地换好衣服，亲了亲周桂兰就出发去县火车站给周桂兰买票去了。

　　到了卖票窗口，他出示了周桂兰的身份证明，很快就买到了最近一趟去石市的，在第二天下午。

　　他迟迟没走，满脸犹豫和挣扎，直到窗口的工作人员催促了，他才又掏出自己的证件，也给自己买了一张同车次不同车厢的票。

　　他在心里给自己找补，这趟不是听信沈萍的话跑去戳穿周桂兰的，他只是想了解一下未来妻子老家什么情况，想去到她从小生活的地方看看，想切身了解她以前在娘家受的那些苦。

　　次日下午，他送周桂兰到火车站，还买了站台票，跟着周桂兰一起进站，上车，帮着周桂兰放好行李，快开车前的五分钟，两人依依不舍分离。

　　周桂兰不知道，石强并没离开，而是来到了另一节车厢，扔掉站台票，出示了自己的车票，顺利上车了。

　　火车经过一天一夜，在第二天的下午到达石市。

　　石强生怕周桂兰发现自己，引发她的愤怒，一路上跟踪的都特别小心，下车后就借着人潮的掩护跟着周桂兰出了站。

　　他本来以为周桂兰会去周瘸子那儿，按周桂兰的说法，那是一个非常老实敦厚又善良的老大哥，既然当初收留了她，还给了她一个家，那这次回来怎么着也得回去看看老大哥啊。

　　没想到周桂兰一出火车站，就直接去了附近的招待所。

　　这时候已经五点多了，石强在附近等待着，看着这个时间，学校都下班了，正事儿肯定得明天才能去办了。

　　但他还是揣摩着，周桂兰是不是放了行李就出来，怎么也得先去老周大哥那里一趟，他去县里给周桂兰买路上的吃的时候，顺便买了不少特产，就是专门让周桂兰给周瘸子带过去的。

　　人家当初收留了她，这次她回去不上门肯定不合适。

　　然而，等到晚上八点钟，都没见周桂兰出门，石强就知道今天周桂兰肯定是不会出来了。

　　她现在是孕妇，兴许累了吧，他这么想着，也不敢在这家招待所入住，怕碰上周桂兰尴尬，就在别处找了家距离不那么远的招待所办理了入住手续。

　　次日他天不亮就起身了，怕跟丢了周桂兰，他五点多就跑到周桂兰住处附近，找了个视野不错又隐蔽的位置提前躲好。

　　早上八点多钟，周桂兰两手空空地从招待所出门了。